大年代(27)_學達書庫

二十七

　　見向春來看著自己手裡的開戶證仍然沒有動身的意思，左川把開戶證遞給對方：「向總，你先拿著，等你回來咱們再買。」

　　在向春來和吳冉去拍賣公司交保證金，並以騫州康然建材有限公司名義報名參加于年後大年初八召開的股份拍賣會的這段時間裡，左川在辦公室的電腦前焦急地等待著。

　　自從昨晚通過宋陽和傲中服裝搭上線後，他就陷入了一種興奮和焦慮，他甚至一晚都沒睡好，這可是他這個老江湖好幾年都沒出現過的情況了。這幾年他在生意場上也碰到過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但都沒有像這次的事件能讓他全身心地投入，他開始意識到似乎自己一直追求的江湖就是股市，這裡才是真正讓自己施展手腳、成為大商的一個天地。

　　向春來和吳冉一走出辦公室，左川就打開了電腦。

　　「2.23、2.24、2.19……」左川看到騫州服裝的股票在剛開盤後，只是波瀾不驚地上下幾分錢地調整著，他心裡更是著急，恨不得向吳二人立刻回到自己的面前。

　　他此時甚至怨恨向春來的虛榮，為什麼只是去拍賣行交個支票、遞個材料還要帶上一個跟班來烘托自己的身份？不過在不久後，當他也在股市中開始做莊，他便明白了這個江湖規則，那就是在操盤期間，操盤手絕不允許和外界單獨接觸。

　　正當他在極度不安中等待時，面前的電話響了起來。「啊，是宋叔啊。」「小左啊，有個事，我記得一年前洪強撞人後，你準備給出五十萬，我沒記錯

　　吧？」聽了宋陽這話，左川心裡咯噔一下，他暗道不好，嘴上趕緊說：「是啊，可光是死者家屬就要了二十萬……」

　　沒等他再繼續說，宋陽便打斷了他：「那就是還有三十萬，我現在缺錢，臨時借用一下，你給我存到這個帳號上吧，現在馬上存，名字是你阿姨的名字，馬上存，我急用。」

　　……

　　看著手上記著帳號的紙條，左川恨不得把它撕得粉碎，他明白宋陽要這錢幹什麼，畢竟在這場戰役即將打響之時，多一粒子彈就會多一分收穫，他也明白宋陽很可能最後會連這三十萬的本錢也不還給他，他此時甚至明白了「人性本貪，欲壑難填」的道理。

　　但他只能選擇忍耐，因為他更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時刻，在宋陽這個看似不關鍵的環節上如果出現了差錯，那整個戰役都將無法繼續，在股市這個戰場上，到時候就不僅不用談勝利了，恐怕就連自己打出去的子彈都將無法收回。

　　強迫自己靜了靜心，他把會計叫了進來。

　　「張會計，你現在去銀行給這個帳號存上三十萬。」

　　張會計接過紙條，問他：「這個錢從哪兒出？」

　　左川咬了咬牙，鐵青著臉說：「從宋洪強經理的股份裡出……」

　　上午十一點，向春來和吳冉終於回到了騫州實業有限公司。「可把你們盼回來了。」左川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穩，他恨不得把吳冉立刻拉到電腦前進行操盤。向春來似乎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自己瀟灑地坐到左川屋裡的沙發上，然後指了指左川的老闆椅，對吳冉說：「吳冉，快工作吧，別把左老闆急瘋了。」

　　看到吳冉終於坐在自己的老闆桌前，左川趕緊說：「對了，向總，剛才你們不在的時候宋處給我打電話了，他從我這提了三十萬，這是提款單，你看一下，是今天的日子，剛剛提的。」

　　向春來連看都沒看，似乎這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只是擺了擺手：「我相信你，左老闆，你把剛才列印的那幾個銀行餘額對帳單給我看看就行。」

　　十多分鐘後，也就是臨近中午股市收盤的時候，吳冉開始了操盤。

　　此時，騫州服裝的股價已經漲到了2.33，看到這裡，左川心裡暗罵：「好你個宋陽，不知道買了多少股票了，把價拉到這麼高了。」同時心裡又暗暗慶倖，幸虧宋陽沒有太大的本金，要不然可能已經拉到漲停了，那樣自己可真是學雷鋒了。

　　看著吳冉右手五指飛一般地在鍵盤上的數位小鍵盤中點擊，左手則只用食指切換著買入，左川的心像是隨著對手的手指在劇烈跳動。他看了一眼吳冉，仍然是那張面無表情、冷漠無情的臉，只是眼神中充滿專注，眼裡有倒映著電腦裡紅紅綠綠的股票行情。此時的吳冉，完全就是一個戰士，準確地說，是一個無情的狙擊手，他將電腦對面的股市中的人們一個一個逐個擊中，而可憐的人們在中槍的時候甚至連槍從哪裡打來都還不知道。

　　就在左川緊張地看著吳冉買入騫州服裝股票的同時，張建新也正坐在騫州銀行信貸部的電腦前觀察著股市。

　　「建新，今天年三十了，下午就放假了，還堅守陣地啊，真不愧是咱行的先進工作者啊。」聽到自己一個同事略帶嘲諷意味的話語，張建新並沒有回擊：「我下午坐車回家，現在人多，你先走吧，我走的時候鎖門，提前給你拜年了。」

　　看著對方出了信貸部的辦公室，張建新心中產生出一種鄙夷之情。他知道自己這個部門大部分都是行裡領導的子女或親戚，自己這樣一個無根無底的外來新人，難免會受到很多人的排擠。但他只能選擇隱忍，他心中暗暗發誓，終有一日他要把這些毫無能力、只是命好的無知之輩狠狠地踩在自己的腳下。

　　從前兩個月開始，張建新也迷上了炒股，每個月除去必要的生活費，他把工資都投進了股市。兩個月下來，不僅沒掙著錢，反而被套住了本金。前兩天發了工資和過年費，他又把錢存進了股市。今天是大年三十，許多同事都已經回家了，領導也不在辦公室，於是他大大方方地打開電腦看行情，準備買上點股票，然後就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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