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25)_學達書庫

二十五

　　「時間到，下一位。」聽到身後獄警的聲音，方軍站了起來，他明白這裡的規矩，不舍地和宋洪強告辭了。

　　不一會兒，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坐到了宋洪強的面前。「建新，你怎麼又來了，銀行裡這麼忙。」宋洪強接過張建新帶來的一大兜東西，有些感動。「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再忙我也得來看你啊。再說，我上個月調到信貸部了，時間挺自由的。這事還真是多虧了宋叔。」張建新眼中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喜悅。

　　三年前張建新和高燕分手後不久，他就進入了騫陽銀行。開始時是在前臺，後來因為他工作認真，人又聰明，連續幾年都被評為了先進工作者。當然這和當初失戀對他的打擊也密不可分，從他決定放棄那段感情的時候起，他就發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讓宋洪強、高燕以及所有的人都看看。幾年之後，他的努力和勤奮終於為他贏來了機會，一個月前，他通過宋洪強的父親宋陽在一次信貸部搞的內部員工考核中脫穎而出，從此進入了這個所有銀行員工都夢寐以求的部門。

　　「洪強，高燕和我一起來的，正在外邊的院子裡等著呢，讓她進來吧，你總不能永遠不見她。」張建新說起高燕時心裡還是有些怪怪的味道。宋洪強此時也顯得有些傷感，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跟她說，讓她別再來了，我不會見她的，你讓她趕緊找個男朋友吧。」張建新也不知說什麼好，頓了頓說：「我給你的那個兜裡有本聖經，是高燕讓我捎給你的。」

　　宋洪強聽了這話，立刻明白了高燕的心思。他刻意環顧了一下四周，掩飾自己眼中的淚意，清了清嗓子：「建新，你告訴高燕，我就是七年之後出去，也不會信教的，你讓她不要等我了。」

　　過了一會兒，宋洪強隔著長桌握住張建新的雙手：「建新，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你

　　替我照顧高燕。」「洪強，我……」宋洪強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只是用雙手用力地握著對方。在這長久的沉默中，兩個男人都似乎想起了三年多前在他們在宿舍裡的那次擁

　　抱……

　　張建新走出探監室時，他心裡感到一種無法解釋的喜悅，似乎是等到了自己多年以來一直盼望的一個機會，也似乎是重新找到了一件自己失去很久的寶貝。

　　當他穿過長廊，準備出去找院子裡的高燕一起回市里時，看到迎面走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這人相貌普通，面無表情，兩眼空洞無物，像個僵屍一樣和張建新擦肩而過。

　　……

　　轉眼又過了半年，騫州騫安實業有限公司經理辦公室。「叮叮叮叮……」，聽到面前老闆桌上的電話響起，左川接了起來。「啊，是宋叔啊。」電話那頭傳來了騫陽銀行信貸處副處長宋陽的聲音：「小左，

　　晚上有安排嗎？」左川看了看表，已經三點多了，沒有重要的事宋陽這個時候不會這樣問他，他馬上說：「沒什麼事，怎麼了宋叔？」「你這就打電話在騫宇酒店訂個單間，晚上六點，你在一樓大廳等我。你一個人去，別帶司機。」

　　放下電話，左川並沒有什麼不快，畢竟他知道宋陽在自己生意中的重要性。這幾年他在對方的幫助下又操作了兩個大項目，公司的資產也已經達到了上千萬。但他也漸漸意識到，隨著政府監管力度的加大，自己也必須嘗試些別的行業，這也是他最近腦子裡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略一沉吟，他拿起電話把原來約好的飯局推掉了，然後打了個公司內線，讓司機趙

　　小樂進來。「小樂，你去洗洗車，洗完了放在樓下，你到點下班就行，晚上我自己開。」三個小時後，騫州最高檔的四星級酒店騫宇酒店的一個豪華單間內，一出震驚當年

　　中國股市的大戲在這裡拉開了帷幕。

　　05這就是江湖？

　　晚上六點，左川的司機趙小樂回到了自己在騫州東郊和方軍合租的民房裡。

　　半年前趙小樂來到左川的公司當司機，很快認識了給公司送午飯的方軍，而且雙方經過交談，發現竟然是從同一個部隊出來的戰友，只不過方軍年齡要長他四歲。雖然沒在一起當過兵，但這種戰友情還是讓這兩個同樣身在異鄉的年輕人很快結為好友。不久，方軍為了能更方便利用業餘時間多掙些錢，便和趙小樂合租了在東郊的這所房子。

　　「小樂，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方軍正在家中收拾東西準備過兩天回家過年。這間屋子說是家，其實只是一間不到十平方的小平房，屋裡只有一張上下鋪、一個舊沙發、一張破桌子，全家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擺在桌子上的14寸的舊彩電。

　　「老闆放我假了，晚上他自己開車。你呢，夜總會放年假了？什麼時候回家過年？」

　　方軍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說：「今天下午放的假，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中午出完攤我就回老家。」

　　趙小樂打開電視，坐在那張舊沙發上看了起來。

　　此時電視中正在播放騫州新聞，播完一條一家人為了家庭瑣事打得不可開交的現場報導後，一個女主持人坐在演播室裡開始播報起下一條新聞：

　　「最近，我市騫州服裝的股份拍賣事件引起了各界關注，不少股民都在關注著這件今年中國資本市場的第一件大事，業內人士都在紛紛猜測究竟會有哪些企業或個人前來參加即將在春節後舉行的騫州服裝股份拍賣會。日前，被各方猜測到很可能會前來參與競拍的熱點單位之一，傲中服裝股份有限公司在北京總部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就這一事件向外界做出澄清，下面是詳細報導。」

　　這時，電視裡出現了一個四十歲左右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面對著眾多的記者，在頻頻閃爍的閃光燈下，中年男人瀟灑地說：「作為傲中服裝股份有限公司的董秘，我現在向大家宣佈，我們傲中公司不準備參與騫州服裝在春節後舉行的股份競拍……」

　　趙小樂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自己從路上買回來的肉燒餅。看到這裡，他對方軍說：「方軍，你看人家，大公司的董秘，多牛啊，咱什麼時候也能混成這樣？」其實趙小樂並沒想到，電視中這個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男人此刻其實距離自己的

　　現實生活非常之近。就在這個時刻，騫州四星級酒店騫宇酒店的一個豪華單間裡。左川、宋陽、還有趙小樂剛剛在電視中看到的傲中服裝公司的董秘向春來，以及一

　　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四個人剛剛入席落座。

　　宋陽給雙方互相介紹完後，左川微笑著和對方兩人握了握手，寒暄幾句之後便沒再說話。畢竟這幾年的江湖經歷已經使他懂得了在未瞭解對方意圖前，人不動我不動的道理。再說，剛才宋陽介紹的對方男子的來歷使他覺得距離自己實在有些太遙遠。

　　「傲中服裝」……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