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14)_學達書庫

十四

　　所以，在四月初的一天，參加完一次學校裡組織的供需洽談會後，張建新喊住了宋洪強：「洪強，上次聽你說你爸不是在騫陽銀行給你安排好工作了嗎，你怎麼還來參加這種洽談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單位誰上咱學校來招人啊，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願靠我爸，我得自己找工作，實在不行我就自己創業，反正我不靠家裡。」宋洪強態度非常堅定。

　　「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算了，不說這個了，今天晚上有空嗎？高燕要請你吃飯。」張建新說這話時心裡很不是滋味。

　　「哈哈，還真要回請啊，算了吧，你替我去吃吧，我可不去當你倆的電燈泡。不過說實話，這小姑娘真挺招人喜歡的，你得好好對人家。」

　　張建新看宋洪強一臉坦然，心裡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慚愧：「我都替你答應了，你要不去她非埋怨我不可。」

　　「那好吧，晚上我來宿舍找你。」

　　03左川的發家史（2）

　　自從上次和宋洪剛商議了下一步工作計畫後，左川就按宋洪剛的意思開始著手籌辦註冊騫州偉詢經貿有限公司。他先去了宋洪剛的父親宋陽家裡，宋陽表示近期就會找朋友出資五百萬幫他完成註冊，而且宋陽已經給騫陽銀行郁安縣支行負責郁安機械局業務的信貸員劉景茂打好招呼，說是有朋友需要他引薦給機械局的井謙局長，劉景茂表示隨時歡迎。

　　吃了這顆定心丸後，左川就開始辦理註冊騫州偉詢的前期事宜。等事情辦得有些眉目了，距離自己上次從郁安回來也已經有十多天，左川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時間再長就會把對方抻跑了，於是晚上給宋洪剛和三舅周德鋒分別打了個電話。第二天中午，就又借來那輛桑塔納開車直奔郁安。

　　這次他沒有去郁安縣儀錶廠，而是直接來到了郁安縣城城區。他前一晚向周德鋒問清了廠長李品才的家庭住址，李品才由於關係還在機械局，所以一直住在機械局宿舍。左川打聽了幾個當地人後，在距離機械局宿舍最近的一家賓館住了下來。

　　獨自吃完晚後，左川在賓館附近閒逛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七點半了，左川去停車場把車上的煙酒拿了下來，然後走進機械局宿舍大院。

　　李品才開門時一眼看到左川站在自己家門口。奇怪的是他臉上沒有一點驚訝，似乎早就知道左川早晚會來登門拜訪。他平靜地把左川讓進屋裡，然後吩咐妻子燒水沖茶，好像完全沒看見左川把手裡的兩瓶茅臺酒、兩條中華煙放在地上。

　　左川坐在沙發上之後，抬頭打量了一眼這個客廳。面積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個平方，沙發、茶几、電視機櫃，擺了幾樣傢俱就快把房間擺滿了，而且傢俱都已經很舊，有的地方都已經掉了漆，電視也是普通的二十一寸的老款彩電，另外的兩室雖然沒看，估計也和這間差不多的風格，這和左川想像中的廠長家差距太大了。左川想起了周德鋒對這個人的評價：「李品才城府很深，是個老狐狸。」

　　「左老闆是為收購的事來的吧，怎麼不去廠裡談？」李品才開口問道。

　　「也不全是，這麼大的事我同學還得再考慮考慮。這次我是順路過來，主要是想來看看你，認認門，交個朋友。」左川也在思量著，跟對方打起了太極。

　　李品才見左川這樣說，便也不再提廠子的事，只和他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地聊起了家常。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左川看了看手錶，已經八點多了，他快速地考慮了一下，知道和李品才這樣的人打交道必須先要自己亮牌，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誠意才能進行深入溝通。於是左川略一沉吟後直奔主題：「李廠長，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和你談一下儀錶廠評估價值的事情，我同學覺得過高，不太好接受，希望你們能降低一些。」

　　李品才直盯著左川看了一會兒，眼神中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是你同學覺得高，還是你覺得高？」

　　左川從對方的語氣和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絲資訊，但他還不能確定。他迅速權衡了一下，此時如果回避對方的問題肯定會讓談話中斷，如果直接試探又會顯得冒失。雖然左川不敢確定剛才自己的直覺準確與否，但他還是選擇了自己先翻牌的戰術：「哈哈，李廠長，什麼事也瞞不住你。確實，這次收購是我的意思，希望李廠長能幫幫忙，我左川肯定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李品才聽了這話，嘴邊終於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這才像話，左老闆。從你第一次進廠，我就知道你才是這齣戲的主角。」李品才臉色好看了很多，整個身子也放鬆了不少。

　　左川看到對方對自己的信任在一點點增加，明白自己用對了戰術，也對自己剛才的直覺增加了信心，但他還必須再次確定：「實在對不住了，主要是我從沒做過這種生意，怕做不成丟人，所以才說是替別人來談生意，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這件事還得指望你幫忙啊」。

　　見左川一臉的真誠，李品才好像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的情況你應該瞭解，還有幾年我就退休了，廠子不行了，我可以回機械局上班，照樣拿我的一千多塊錢工資，但是我在位一天我就得為廠子負責一天啊，評估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怎麼能隨便降，國有資產不能在我手裡流失啊，那可是好幾百萬。」

　　聽了這幾句邏輯上不太連貫但是單獨每一句卻又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話，左川徹底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的直覺完全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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