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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基本上全是投資收入。」任苒驀地想到了會議室中坐著的那個男人,不禁澀然,馬上收回思緒。

  祁家駿斷然搖頭,「我不能要你的錢。小苒,這件事你別管了,你現在就回香港去。」

  「阿駿——」她生氣地瞪著他,「你是要我自己一個人去銀行取了現金再拿過來交給祁伯伯嗎?那好,隨便你。」

  她拔腿要走,祁家駿只好拖住了她,「小苒,我家面臨的情況太複雜,哪怕拿到這錢恢復生產,也不能保證就此轉危為安,後續還有一系列官司要打。這些天我已經焦頭爛額了,我準備明天等姐姐回來後,跟她商量一下,勸爸爸放棄。」

  任苒愕然,「你知道放棄意味著什麼嗎?」

  「宣佈破產,等待清算轉讓。」祁家駿乾巴巴地說,「這樣也許才是一個解脫。官司也不用再打下去,根本沒意義。」

  任苒沒想到祁家駿已經如此意氣消沉,「阿駿,按照祁伯伯的說法,事態沒有到最悲觀的時候。」

  「還要怎麼悲觀,小苒?眼睜睜看著親人相互欺騙,反目成仇,以前的朋友紛紛閃避,敏儀的哥哥甚至也來找我,要我儘快抽時間去澳洲跟莫敏儀辦理離婚手續,同時一定要轉出足夠的生活費用保證他們母子的生活。」祁家駿慘澹地一笑,「你看,之前我求而不得的事,現在不等我提,他們已經在催促我了。」

  「這只是敏儀哥哥的說法,不代表敏儀這麼想。她天天去醫院照顧阿姨就是證明。」

  「是的,我完全沒有埋怨敏儀的意思,她這段時間做得很好,我和爸爸成天在外面奔走,媽媽全靠她照顧,的確很辛苦。而且她也說了,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我。不過她怎麼想都沒關係,我當然不會拖累她。處理完善後,我可以把父母接到澳洲去,在那邊找份工作,養家糊口、付贍養費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是祁伯伯不過五十來歲,你讓他去澳洲養老,他能甘心嗎?」

  「他當然不願意。現在就是他在堅持,我希望姐姐能說服他,她一向不理會家裡的生意,肯定會同意我的建議。我實在是煩透了這一切,越早了結越好。」

  「阿駿,你這是在逃避。」

  「沒錯,我是想逃避。我從來就沒有對這份生意有過興趣。有時我甚至想,這樣很好,我可以解脫了。」

  「你忘了我們在墨爾本亞拉河邊說的話嗎,阿駿?」任苒直視著他的眼睛,「不管走多遠,我們最多只能離開,沒法逃避。」

  「小苒,你又要來給我勵志嗎?我確實覺得,我很失敗。」

  「我沒勵志,阿駿,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在乎錢,錢在我看來,也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失敗的標準。不過這是祁伯伯一生的事業,也是你一直打算回國接手的工作,誰也沒權利要求交到自己手裡的就是現成一份不用付出只需享受的產業。就算你能讓祁伯伯、趙阿姨去異國了結餘生,可是你還有兒子,你連他也要輕易放棄嗎?那生活裡究竟還有沒有一樣東西是你珍惜並願意付出代價堅持的?」

  祁家駿一下子默然。

  「阿駿,不要跟我爭,我們現在馬上去銀行取錢,我已經訂了晚上七點的返程機票,今天還得趕回香港,明天要上班。快走。」

  她一轉身,卻看到陳華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走廊上光線昏暗,他的臉隱在暗處,看不清楚神情,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她沒有理會他,拉著祁家駿的手疾步往外走。

  第二十六章

  從銀行出來,任苒堅決不讓祁家駿送她去機場,讓他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她乘計程車到機場,時間還早,她長長籲了口氣,這時才覺得頭痛,鼻子也有些堵塞不通了。

  她知道恐怕是穿著單薄的衣服,受不了兩地過大的溫差著了涼。她先找到機場附設的藥店,買了感冒藥吃下去,再找一家速食店,草草吃了碗湯麵。換登機牌進去後,時間還早,她在登機口附近找張椅子坐下,將祁家駿的西裝搭在身上,閉目養神。

  廣播裡不時響起登機通知,她先還警惕著,後來藥力發作,便有些聽而不聞,打起盹來。

  突然一隻手輕輕拍她,「到時間登機了。」

  她慌忙睜開眼睛說謝謝,然而卻馬上嚇得呆住,坐在她身邊的人竟然是陳華。他若無其事地替她撿起滑落下去的西裝,交到她手裡,然後站起了身,向登機口走去。

  任苒腦袋昏昏沉沉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發燒起了幻覺。她核對一下自己的登機牌,確實是這個登機口,廣播也再次響起她這個航班的登機提示,陳華已經顧自走了進去。她無暇再想什麼,提起背包走過去。

  上飛機後,她一眼看到陳華在前排公務艙坐下,她裝作沒看見,向後面經濟艙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系上安全帶,再次合上眼睛,希望感冒藥的餘威猶在,可以避開對於飛行的恐慌。

  可是見到陳華登上同一架飛機帶來的衝擊似乎讓藥力消散了。

  隨著飛機起飛,她仍然陷入了緊張得全身繃緊的狀態,兩隻手緊緊絞在了一起。到飛機爬升到一定高度開始平穩飛行,她仍然沒法鬆弛下來。

  一條毛巾輕輕覆到她額上,擦去了她額角沁出的冷汗,她悚然睜開眼睛,發現飛機起飛時坐在身邊的中年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陳華,他正傾過身體看著她,她退無可退,好在他馬上坐正,拿開毛巾,遞給她一瓶水。

  「放鬆,喝點水。」

  她接過去,大口喝著,放下水瓶後,心神不寧地問:「你去香港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坐在直飛香港的航班上,這當然是一句純屬多餘的廢話,可是陳華認真地點頭,「對。還是害怕坐飛機嗎?」

  「一直怕,明知道這恐懼很病態,就是克服不了。如果不是趕時間回去上班,我情願坐火車。」

  「你現在在香港工作嗎?」

  「嗯,受銀行派遣過去參加八個月的培訓。」她實在太需要談話轉移注意力,哪怕談話的物件是陳華,「你是去出差嗎?」

  「算是吧。你從澳洲回來就在北京工作嗎?」

  「對。」

  「剛才和你一塊過來的那位女士是祁家駿的妻子嗎?」

  「嗯,他們的兒子小寶今年三歲了,很可愛,你沒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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