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企(91)_學達書庫

九十一

　　"要是他真拿你繼續當搖錢樹的話，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把你保出來，終生領他一份情，豈不是對自己和你都有利的事？他之所以給我打電話，我猜測，目的就是讓我過來做一個見證人，'市場丟了，是你的錯，市場保住了，咱們繼續合作，好處照拿'，是不是這樣？"

　　吳中說完，親切地瞅著老韓，發現老韓開始變得有些迷離了，就心平氣和地接著分析："此外，魏主任親口告訴過我，他們新老總來了以後，生產線上的輔料已經有不少新的廠家進來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如果新老總指示供應站進哪家的貨，誰也擋不住！他區區一個車間主任能夠起多大作用？因此，要是我從他的角度考慮，及早更換門庭，始終立於不敗之地，才是上策。"

　　老韓默不作聲聽著吳中殘酷的分析，聲聲句句都像針紮似的在考驗他的心裡承受能力。他以前確實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可沒想到竟然有人比他還要壞，眼睛裡只剩下錢了，這比他的層次還要低，也更具有動力和摧毀力。

　　"真正使我懷疑他的，其實還是兩件事。"吳中走的有點累了，坐在老韓身邊，話音陰沉，"一是據我觀察，他顯然很顧忌他目前在廠裡的位置，很害怕老總，這樣原先你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了，我不相信他能死命為咱們扛著。排斥其他廠家進來，恐怕僅僅是個姿態罷了。第二是那一萬塊錢的差價……"

　　老韓聽得入神，身體已經不知不覺就轉了過來，目光炯炯，帶著求知的渴望聽他繼續說下去，"這一萬塊錢的差價，始終只是從胖員警和魏主任兩個人口中說出來的，而且要戳穿這個並不高明的謊言也並不困難。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跟我們這些老江湖玩這一套？其實原因很簡單，魏主任清楚偉業銷售員設的那個圈套，料定日後咱們終將出局，能敲一筆是一筆，反正以後再用不著了唄。"

　　我靠！吳中和魏主任這兩個傢伙真是太可怕了。一個是思維縝密，一個是心智高遠，老韓聽到這裡心服口服，平生第一次感覺有"活到老學到老"的必要性！但是，更壞，可以深造，這智商嘛，只能下一輩子再向父母要了。老韓現在清醒了不少，儘管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猶猶豫豫地承認了自己弱智："那這麼說，看來這次招標咱們是徹底沒戲了？"

　　"嗯，我懷疑他們可能都已經內定偉業公司了，否則魏主任也不會為了一萬塊錢過河拆橋。"吳中面無表情，語調冷靜得可怕。

　　想到那個妖豔豐滿的小雞，還在北京嗷嗷待哺，又想到了杜總刻薄陰沉的一張驢臉，還仿佛看見於菲菲她們幾個女孩譏諷鄙夷的樣子，老韓不禁萬念俱灰！他哆哆嗦嗦點上一支煙埋頭猛吸，灰白的發梢耷拉下來，遮住了線條料峭那半張老臉。

　　吳中看見老韓沮喪的表現，心想，這個傢伙，也太情緒化了一點吧。今天早上剛放出來那會兒，不是還挺精神的嗎？看來心智發育程度與年齡不總是都成正比呀。

　　"哎--事在人為嘛，老韓，不是明天才開標嗎？依我看，這頓大餐由誰埋單還不一定呢！"儘管吳中是輕描淡寫呵呵地笑著，可一下驚得老韓忽地抬起頭，救星般看著吳中。

　　吳中也不打算再刺激他了，眼皮一挑，接著說，"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我又不會把合同給變出來，還要咱們一起操作嘛。"

　　"不過，老韓，我在這裡可是先要批評你幾句了……"吳中聲音一下嚴厲起來，"其實，做了這麼多年這塊老根據地，本來是不應該搞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就是因為你要吃獨食，刻意阻礙資訊傳輸管道，阻撓我們跟他們上層直接溝通，才有了今天這個危機。"

　　"是，是，是我的錯！"老韓聽了吳中的批評，感覺到春天般的溫暖，有批評才有希望嘛，他誠懇地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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