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企(60)_學達書庫

六十

　　"是呀，是呀，"吳中聽了很是動容，搖搖頭頗有感觸地說，"我也是從銷售員過來的，對其中的艱辛那是心知肚明啊。在客戶面前，陪吃，陪喝，陪玩，還得陪笑。"吳中重重地把水瓶擲在腳邊地上，情緒也隨之激越起來，"所以，今年咱們銷售部跟公司簽大包合同的時候，我就跟杜總急了，說，我們這'四陪'，比小姐還多一陪呢，已經是命苦加不幸了，你還用這麼重的指標壓我們，還讓不讓大家活了？"

　　"說得好，讓他們幹幹試試？還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楊虹手拍得沙發扶手"噗通！噗通！"直響，憤憤不平地在大領導們背後斥責他們的暴行。

　　"可是大家在背後還總是說，你們這兒拿錢最多，委實讓我解釋來、解釋去，怎麼也解釋不通呀。"吳中似乎有很深的委屈和無奈，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楊虹，"我這次也跟部裡計畫司那幫人說了，鑒於你們這裡所處的特殊環境，可否考慮從科技貸款裡拔出一小部分，打進你們五部銷售提成總額裡，也算是給你們一點特殊的暗補嘛。這樣只要咱們不說，別的部門也不會知道，銷售提成比例大家還都一樣，也算是一碗水端平。"

　　"哎呀，吳經理，要是真能這樣就太好了！"楊虹剛剛還憤憤的臉上一下就興奮起來，大眼睛亮閃閃的，趕忙追問，"那他們怎麼說？"

　　"那幫人當然是不同意呀。不過人家提的也有道理，說你們五部根子硬，每年都受照顧，承包合同是一拖再拖，指標也是一減再減。現在國家經貿委和財政部一年要查好幾次專款專用，哪有那麼多計畫外資金扶持你們？你們現在拖拖拉拉的，總簽不下來不說，還要補貼指標，實在說不過去呀。"吳中喝了口水，觀察到楊虹嘬著下嘴唇有些失望的樣子，心裡暗自竊喜，進一步裝出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繼續補充，"我當時就想呀，他們說這話時心裡肯定是對咱們不滿意，絕不僅僅是好不好交代那麼簡單。"

　　"放屁！"吳中幾句話顯然點到了她的痛處，楊虹杏眼圓睜，身子也從沙發上拔了起來，"今後誰要是再敢說什麼根子硬，什麼受照顧的，小女子就跟他沒完，有種到部裡咱們說道說道。你說，誰說的？誰說的？我現在就找他去！"楊虹得誰跟誰急的脾氣算是這一輩子的商標了。

　　吳中見狀，趕緊擺擺手，換了平緩的語調，息事寧人地說："哎，你看你，又來了！咱們這是自己人關上門說話嘛。再說，也確實是有點太不給人家面子了，還不許人家發幾句牢騷？"楊虹聽他這麼說，氣焰頓消了一半，圓鼓鼓的胸脯一顫一顫的，看來還是有些不服。

　　吳中慢騰騰抓起水瓶又喝了一口水，等待她情緒慢慢有些穩定了，才悠悠地接茬說："其實不用你跟他們急，當時我就跟他們急了。說，你們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咱們今天坐到一起，共同的目的不就是商量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嘛。如果今年我要是就按照你們定的額度簽下來，你們能給我什麼激勵政策？"

　　吳中話裡有話，故意停了停，想再吊一吊楊虹的胃口。果然看見楊虹急切關注的神態湧上來，才慢條斯理繼續說："沒想，他們當場被我這麼一激，倒是有些騎虎難下了。悶了半天，最後他們處長還算爽快，說，你們要是辦到了，今年的上繳指標我就給你減免3%，算是從科技貸款裡出的，你看怎樣？不過醜話說在前面，錢就放在這裡，有本事來拿，就怕你們完不成，拿不到，到了年終我也沒辦法。"

　　我是說和老韓談得怎麼樣？"孫純坐到他對面，看似嬉皮笑臉地說，可三角眼裡卻透著詭詐。

　　"唉，還能怎麼樣？又臭又硬的，我給他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硬是不通。"吳中疲憊地望著孫純，顯得很是無可奈何，"我是徹底拿他沒辦法啦--"

　　"只能以後再找機會跟他好好談一談了。"孫純歎了一口氣，無限同情地望著吳中。

　　"我時常想這麼一個問題，"吳中從椅背上直起身來，單手支著頭，聲音沙啞低沉地說，"咱們現在這麼苦心巴力地幹，究竟是為了什麼？要說掙錢，你是知道的，每月就那麼一點死工資，要說當官，這小小的處級在北京比售貨員都多，還淨是得罪人的事。

　　"我上次跟杜總說，你要是總像現在這樣逼我，我以後要是退了休，人家還不得把我們家門檻踢斷了罵我？"吳中顯然動了情，激動的聲音逐漸大起來，"咱們現在這麼上下忽悠，還不是憑著自己對工作的一份責任心嗎！誰理解呀？誰說你好呀？跟你說，我這一段時間，真是心力交瘁，跳樓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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