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大國企 >
四十八


  張軍風聽了,火騰地一下撞上來,憤憤不平地說:"你是該到了還債的時候了!你這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真是害人不淺,我都沒法說你!"

  陸乘風厚著一張通紅的老臉,心想,飛兒控訴我,那是人家的親姐妹,你算個什麼東西?這麼想著,也有些生氣了,呼地一下站起來,用煙頭點著張軍風:"你說我滿口仁義道德,你就是衛道士了?衛道士就是高啊,騙奸人家良家婦女,至今仍逍遙法外。"

  這句話一下就把張軍風的囂張氣焰給打下去了。他瞪著血紅一雙醉眼,"啊"了幾句,晃著脖子,一副負隅頑抗的架勢,看得出來仍然心有不服。

  陸乘風不愧是"不依不饒",忽然神色突變,臉上魔術般竟綻放出寬容仁厚的憨態,走到張軍風身邊,拍了拍他仍在微微顫抖的肩膀,和藹可親地說:"怎麼樣,揭底就怕老鄉親吧。咱倆是一丘之貉,那幾年咱們哥倆背著你老婆和燕兒的事還少幹啊?絕密,知道嗎,絕密!你可以血口噴人,可我卻是為朋友兩肋插刀,打死也不說!"

  張軍風聽了這麼感人肺腑的話,頓時被威脅得良心發現,大腦袋狠狠點了兩下,悶聲說:"嗯!絕密!"

  "但我還是要好心勸你,以後不要再提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你看,又兩敗俱傷了不是?"陸乘風說著,緩緩再次踱到大師書法作品前,背著手,仰頭凝望著那銀鉤鐵畫的一筆,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就叫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直至滅亡!"

  張軍風可能是酒真的喝多了,也可能是剛才太激動了,反正還沒等陸乘風把話說完,便一下子感到渾身乏力,軟乎乎地癱軟在椅子上。

  陸乘風輕鬆地晃到餐桌前,看也不看埋頭自省的張軍風,伸手抄起潔白細膩的酒瓶子,放在耳邊搖晃了幾下,聽著裡面玻璃珠子清脆的跳躍聲,轉臉大聲向門口喊道:"服務員,把張院長存的茅臺再拿一瓶來。"

  張軍風的神智好像突然被陸乘風高聲喚了回來,舌頭僵直大聲含糊地嚷嚷:"不拿了,不拿了,"他艱難地抬起頭,可憐巴巴望著陸乘風,懇求說:"我喝的有點多,腦袋懵懵的,不喝了行嗎?"

  "騙誰呀,一斤的量,今天這點就趴下了?"話雖這麼說,但是常喝酒的他心裡明鏡似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帶著情緒喝酒,最容易醉,哪怕是號稱不上頭的茅臺也不行。看來今天張院長就是再一次親自身體力行,證實了這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張軍風接過服務員在託盤裡捧過來的帳單,糊裡糊塗,拿筆一劃拉,就算是簽了單。二人像當年似的,又一次勾肩搭背,互相攙扶著搖晃到了樓下。

  站在門前已是寂寥無人的空場上,清風習習,星斗滿天,空氣中飄來一陣溫潤的泥土芳香,陸乘風忽然間有了一種恍若夢境的感覺。仿佛那是在度假村,山風獵獵,醉醺醺的哥倆一邊臉紅脖子粗爭辯著一個技術問題,一邊在曲折的小徑上游走;又好像是在陸乘風家旁邊的酒店門前,二人倒在車裡,吐的酒香四溢;也許是在古都昏暗的酒吧裡,張軍風的老婆突然闖入,揪著癱軟成一袋面似的二人脖領子破口大駡……

  這種兄弟間相依為命的感覺真好!很久沒有了!亦幻亦真,夢跟現實的距離有時是那麼近,有時又是那麼遙遠。

  "看,彗星!"陸乘風遙指西北方向的天際,翹腳興奮地喊了起來,張軍風順著指引的方向,舉頭仰望。

  啊!只見一顆黃褐色的頭顱懸在當空,朦朧,是混沌未開,飄逸,是絲絲長髮,"一泓海水杯中泄"難道是行星的淚滴?

  張軍風迷蒙的眼神漸漸清澈起來,迸出了孩子般晶亮的光彩。他輕輕推開陸乘風,敦實的身軀塔一樣立得筆直,喉嚨裡一板一眼吟出一首大學時代讀過的詩:

  你永遠徘徊在輪回的悲劇,一路揚著朝聖的長旗。

  好一個朝聖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