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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北面河對岸家屬區的燈光明瞭,恰似繁星點點,百花爭豔,演繹著永不變更的那一套人情冷暖,悲歡離合。這一片片火樹銀花,照得四周群山也沸騰了,攏得懷抱裡股股紅塵直沖天際。

  整個工區遠遠望去真像是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陸乘風臉貼著車窗,貪婪地望著幾年不見,越發顯得瑰麗傲然的七彩童話,眼眶不覺濕潤了。多少次魂牽夢繞的地方,這一次終於回來了,儘管有些陌生,還有些不安,但這回確實不是又在夢境裡。

  人生苦短,這一輩子真正幹不了幾件大事,而他卻有幸做了一件,而且做成了一件!現在細細回味起來,當時竟然是在幸福之中了。可遺憾的是,那時自己太年輕,沒能意識到。

  車子開進廠區,穿過中心十字路口,右拐,終於在總部辦公大樓前停下了。整棟大樓在半黑中看上去更顯得敦實、厚重,與正站在門前臺階上,翹首企盼的那個人還真有幾分神似。

  張軍風還沒等車完全刹住,就已經幾步竄下臺階,沖到車前,"砰"地拽開車門,肥厚膩滑的一隻大手,一把拉住陸乘風的胳膊,另一隻手搬住他消瘦的肩膀,生怕不真實似的,使勁搖晃起來,兩個人千言萬語,竟相對無言,只是抑制不住"嘿!嘿!嘿!"地傻笑。

  "哎喲!"陸乘風被大力搖晃得頭暈眼花,忍不住叫了起來,急赤白咧地伸出一條腿裝作要踹張軍風。張軍風身體依舊靈活,球一般麻利地順勢滾到另一側車門前,對司機命令的口吻說:"你的任務完成了,把車留下,回去休息吧。"

  司機手套都還沒來得及摘下,趕緊忙不迭地跳下車,嬉皮笑臉地討好著說:"張院長,油不多了,要是去遠處最好加一點。"

  "好!我知道了。"張軍風沖司機大大咧咧地揮揮手,一把抓住車門框,腿一蹬,就熟練地安坐在駕駛座上,熟練地一擰鑰匙,打著火,對陸乘風說的兩年多來的第一句話竟是:"走,喝酒去,今晚不醉不歸!"

  "哥們兒,饒了我吧!"陸乘風苦笑著說,"我自從離開技術部,門前冷落鞍馬稀,很少喝酒醉過,酒量大不如前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還老大嫁做商人婦呢,"張軍風推杆掛擋,緩緩驅動了"沙漠王","英雄氣短,美酒情長,老哥的酒你敢不喝?"

  被他這麼一將,陸乘風頓時胸口一熱,索性橫下一條心:"行!喝就喝,大不了陪你玩了這條命。"憑著和張軍風這鮮血凝成的戰鬥友誼,陸乘風相信,只要自己義無反顧,他就一定能勾肩搭背,同玩了這條命。

  "嘿!嘿!這個態度還不錯。"張軍風看來對他的迷途知返很滿意,搖晃著大腦袋說,"我在招待所存了兩瓶茅臺,一會兒咱倆一人一瓶,不醉不休。這酒好,不上頭,保證你今晚踏實睡一覺,明天啥事都沒有。"

  "沙漠王"再次有幸載著昔日兩個故主,閃著晶瑩剔透的前照燈,快樂著搖晃出了大門。轉過一個彎,向河對岸五光十色的生活區奔去。

  "停車!"剛開上橋頭,陸乘風突然從座椅上挺直了身子,突如其來對張軍風大喊了一嗓子,把他嚇了一跳,本能地以為路面上出了意外,把車一腳就跺在了馬路中央。後面緊跟著的幾輛車差點魚貫追尾,不滿地拉長聲鳴起了喇叭。

  陸乘風十分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笑:"咋一見到咱們這寶馬良駒就亢奮,一路上早憋壞了,讓我享受一段。"說著已推開車門,下了車。

  張軍風聽了,真是哭笑不得。他一邊趕忙打開車門讓位,一邊埋怨他:"過來的時候那麼長時間,不開,非得這麼點路,想過一把癮,你看多危險。"

  陸乘風迫不及待坐上了駕駛座上,熟練地掛擋,鬆手刹,啟動了"沙漠王"。駛離了橋頭,這才認真地解釋:"情況不一樣了嘛!這輛車原來是咱們的,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要是壞了或者撞了,大不了修去就是了。可現在換了主人,這車就成了別人的飯碗,不能提這種無禮要求,人家答應你不好,不答應你也不好,所以再迫切也得忍著。"

  "那從我手裡就能搶過來開呀?"張軍風笑著打趣他。

  "你不一樣。你是內人呀,還是個領導,即使出了事,你也得給兜著。"陸乘風理所當然地撇撇嘴。

  "行啊你,幾年不見,這市面上的一套還真學了不少。"看到當年橫衝直撞的夥伴,現在沉穩幹練多了,張軍風心裡暗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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