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庚旺沒有料到,陳一卉站起身來,拉下臉:「劉老闆,我答應去你那裡上班了嗎?我只是說考慮考慮。我用不著誰來可憐,也不需要接受誰的恩賜。你怎麼知道我會接受你這種居高臨下的賞賜?你的錢太多了吧?你的自我感覺咋就那麼好呢?」
陳一卉說罷扭身就走,劉庚旺趕忙追出來:「一卉,一卉,你生什麼氣呢?我只不過跟你商量商量嘛,你不願意要,我也不會勉強你。一卉,走慢點,等等我呀……」
劉庚旺追到外面,拽著陳一卉的胳膊讓她上車,送她去醫院。他發現女人眼裡含淚,自己心裡也有點兒惶恐不安,對無意中傷害陳一卉的自尊後悔不迭。
陳一卉最終上了劉庚旺的車。她心裡明白,這男人的確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方設法要幫助她。等車子發動起來,陳一卉歪過頭去看了劉庚旺一眼,眼神裡有一絲柔情和一絲歉疚。畢竟是不幸的生活閱歷造成了陳一卉過分的自尊和超強的自我保護意識,有時候對於來自外界,尤其是男人的紛擾,她的反應過分激烈。這一點陳一卉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
車子駛進市第一人民醫院,劉庚旺看見住院部大樓下面聚集了一群人,員警也來了許多,好像出事了。陳一卉忽然失聲大叫:「停車!」
陳一卉對人群聚集的位置很敏感,她看見五樓楊玉泉所在病室的窗戶打開了。
陳一卉跳下車,發瘋似的沖向出事地點。
出大事了。有一個病人從住院部五樓墜落下來,當場死亡。
陳一卉擠進圈子中央一看,仰臥在水泥地上無聲無息的人果然是楊玉泉,他雙眼圓睜,看著太陽,看著藍天,仿佛放不下這個世界,仿佛心有不甘……
9章
儘管在下屬面前一如既往地頤使氣指,但程元複感覺焦頭爛額。市一中奧賽班風波鬧成了負面影響極大的社會事件,雖然在一般人的觀感上此事由學校引起,但程元複心裡明白自己難脫干係。他不僅干預了學校的具體方略,而且假他之手塞進去的後門學生不在少數,所以,就這件事而言,他根本沒有權利指責市一中領導,阮克剛、方知行反倒對他心有怨懟。經過努力,事件總算趨於平息,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發生在身邊的規模化高考作弊案被揭露,龍川市教育系統沒有安寧日子了!這幾天,程元複盡了最大努力,想把事態控制到範圍最小、影響最小,甚至不惜採取冒風險的做法封口焊眼。他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面是自保,另一方面也是秉承頂頭上司卜義仁的旨意。接下來事態究竟會怎樣發展,最終能不能全身而退,恐怕要看老天爺了,程元複無能為力。
程元複突然想起那天在家長鬧事現場,他以教育局長的身份站在椅子上喊話,有一瞬間目光曾和一個女人交會,讓他心頭掠過一道閃電。
十多年了,這個女人在程元複心中留下的印痕逐漸淡漠,但是,想要徹底抹平又談何容易?
他就是當年在寧灣鎮中心小學當校長、曾一度和陳一卉發生戀情的男子。
程元複參加工作的學歷是中等師範,他的同齡人中,初中畢業直接上中專、中師的都是優秀生。那時候家長並不重視孩子未來學歷層次的高低和所上學校是不是名牌,關鍵是抓緊完成學業然後參加工作,馬上有錢可掙,農村生活貧困的家長尤其會這樣想。程元複的家也在龍川市郊區,他中師畢業只能到鄉村小學當老師。好在程元複聰明能幹,特別善於和領導搞好關係,所以參加工作沒幾年就當了鎮中心小學校長。那時候,風華正茂的程元複瀟灑倜儻,精力旺盛,除了工作、事業順風順水,在男女感情上也不願意閑著。在當時所處的環境中舉目四望,程元複不得不承認寧灣鎮中心小學剛剛參加工作的陳一卉是身邊最漂亮的女子。儘管小家碧玉,儘管羞澀如青杏,但畢竟年輕,五官又那麼精巧,皮膚彈性十足,程元複難免對她怦然心動。程元複做事情從不猶猶豫豫,有了想法緊接著就有行動,立即向陳一卉發動猛烈進攻。因為家教嚴格,成長環境又是相對保守封閉的鄉村,陳一卉和異性交往很謹慎,上了一回中等師範,竟然沒有和任何一個男生走得親近些,更不要說談戀愛搞對象了。程元複開始向她進攻,陳一卉很自然的反應就是躲避和排斥,她的封閉和退卻恰恰在某種程度上激勵了程元複的進攻性,他想得到她的欲望更加強烈更加瘋狂。鄉村小學的環境很特殊,每個老師一間屋子,宿辦合一,特別到了晚上,學生不住校,離家近的老師一般都回家去住,校園裡靜悄悄的。本來陳一卉晚上也可以回家住,她家所在的自然村距離中心小學不過三裡地,可是因為幾年前母親病故,父親續弦另外找了老婆,陳一卉對後媽有一種天然的排斥,所以寧可住校。這樣,個別情況下一到晚上,整個校園除了半聾的木訥的守門人,就剩下程元複和陳一卉。有一天晚上,程元複欲火中燒,在陳一卉房子裡延宕至夜深,竟然很暴力地直接沒收了小女子的貞操。很奇怪,他這種極不道德的行為竟然沒有惹出大亂子,一夜過後,他和陳一卉儼然成了戀人關係。其實只有陳一卉知道,那天晚上,程元複剛開始完全是一副無賴嘴臉,後來又從無賴演變成強姦犯,但是把生米做成熟飯後,程元複開始裝可憐。他痛哭流涕檢討,說他之所以這樣完全因為太愛陳一卉了,情到濃處,難以自製,所以釀成大錯,還狠狠扇了自己好幾個嘴巴。那天晚上,程元複竟然在陳一卉床前跪了一整夜,天亮時候站都站不起來。在這之前,陳一卉根本沒有品嘗過男人的滋味,程元複成為她生理意義上的第一個男人,陳一卉感覺命運已經無可選擇地和這個男人聯繫到一起了。奇怪的是她受到侮辱卻沒有很強烈的羞恥感,對施暴的男人也恨不起來,後來她看程元複的悔恨自責很真誠,能雙膝跪地一夜不完全是作秀,於是心中對程元複的防線完全崩塌了。
陳一卉這種女子,一旦動情就會全身心投入。況且當時程元複參加工作時間不長,也沒有女朋友,她和他戀愛再正常不過,學校老師雖有議論,但基本上持肯定態度。乾柴烈火般的青年男女一旦嘗到性愛的滋味,順理成章一而再再而三,一發而不可收。於是,在寧灣鎮中心小學的最後兩年,程元複一點不寂寞,常有來自異性的滋潤,生活不能說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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