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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那阿綠知不知道?"

  "不清楚。不過只要她願意,這有什麼關係嗎?如今的這種社會風氣,並不一定要結婚才能生孩子呢。同樣道理,有了孩子也不一定代表著就能結婚。矮仔光是不會和你的那個姐妹結婚的,我敢保證,他離不了婚。"

  "可是陳光卻仍然讓她把孩子生下來。"朵兒的態度頗不友好。

  "矮仔光是個有家室的人,這一開始你的姐妹就知道。我想不通你們女人到底是怎麼了,沒有人在強迫這種事發生,朵兒,你知道,直始至終都沒有。"

  儘管朵兒對那個阿綠沒多大興趣。但她想起了阿軍那天晚上在陽臺上跟她說過的話:阿軍跟小弟也懷過孩子,只不過她打掉了。是的,那時也沒有人強迫她做這種事。可現在萬新民那副輕描淡寫的語氣直接刺激了朵兒那敏感的神經。使她忍不住罵出了聲:

  "去他媽的!沒有人強迫這種事發生!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認為呢:當一個女人毫無保留地把自已奉獻給一個男人的時候,男人們卻另有想法,而且常常不把這想法說出來!因為你們那該死的自私心理使你們就像個懦夫那樣逃避責任,而你們唯一的本事就是製造棄婦和棄兒,該死的,願老天爺懲罰--,"

  "天哪,別這樣,朵兒!"她的樣子活像如果這時她手上拿著一把掃帚,就會朝他撲過來似的,就像驅逐一群討厭的麻雀那樣。他敢肯定她會。"你用不著那麼激動的。朵兒,我想那只是個意外,一次小小的意外,我只能告訴你,光仔一點也不想要那個孩子,雖然那是他的親骨肉。可你的那個叫阿綠的姐妹想要,她非要不可,光仔拗不過她。我想陳光是愛她的。他並沒有拋棄她,不是嗎?他們之間相愛,就像我們那麼相愛一樣。"

  他們之間相愛!

  "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對嗎?阿新,從來沒有!"她說:"不管我跟你有沒有孩子,你根本就不會要我,無論發生什麼,結局都是會一樣。你不想讓一個女人成為你的包袱和負擔,這才是你心裡真正的想法。當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你從來就沒有對我說你不愛我,你只是為了方便自已的樂趣才跟我在一起的,是這樣的,對嗎?"她艱難地說著,跟自已那該死的自尊心搏鬥著,這需要勇氣,哪怕她知道這種愚蠢的執著並不能改變什麼。

  "別這樣!朵兒,我確實很喜歡你,我愛你,即使是現在。因為你是如此特別、如此出眾的一個女孩兒,希望我這麼說能夠讓你舒服些。但你也不能否認,我們曾經還很快活。" 他騎坐在他的破單車上,沾沾自喜地想起過去的那些美好時光。噢,海邊的那艘愛之船!哦,他們的凹地!

  "豬玀!"

  "你說什麼?"一輛屁股冒著怒火的摩托車就像一顆從炮眼裡沖出去的炮彈,從他們旁邊轟鳴著開過去。

  看到她不作聲,萬新民的黑眼睛若有所思地轉動起來。她發財了。這位浪蕩子想在過去的愛情殘渣上打點兒算盤。雖然對此他把握不大。這個女人愛他,他記得她愛他曾愛得刻骨銘心,死心塌地,她把她的處女之身給了他。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從這個意義上說她是屬於他的。遺憾的是,萬新民在女人面前太自負,太把自已當個人物看了。他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朵兒會不再愛他。她會嗎?

  他仍然保持著那個跨騎在單車上的姿勢,不再嘻皮笑臉了,換上一副正經、關心她的面孔。但是這次他不再煞有介事地對她大談做人的道理,出門在外的艱辛,就像四年前他在華髮髮廊第一次看到朵兒時所做的那樣。而是開始用一副兄長般的語重心長的口吻,拐彎抹角地告誡朵兒掙了錢不要亂花掉,應該買房子,應該把錢存起來。因為他總是認定她發財了的。

  可他要是知道朵兒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對他的一番好心既不心存感激,也不為所動,那他就不會這麼白費力氣了。這會兒,他正說得來勁頭兒呢,開始口沫四飛地告訴她現在他有很多正經事情要忙,他有許多還未來得及實現的理想要實現,儘管這些話他媽的連他自已都不相信。她聽著,直到最後他把他真正要說的意圖說出來。

  "啊,朵兒,最近我在跟我的朋友,我們準備合作搞一個漁場,就在海邊,我想肯定有得賺的,我敢保證。不過我想如果我要投資的話,嗯哼--,"那雙黑眼睛的眼皮眨巴的速度又加快了,眼珠子在眼眶內若有所思地轉動著;"朵兒,不如我們去找個地方談談,我們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談會兒嗎?像從前那樣?就在前邊的茶餐廳,你看怎麼樣?來吧,去坐一會兒,就一會兒。親愛的。"

  是的,他只所以拐彎抹角地說這麼些,就是為了這個,為了錢。哦,他還是沒有變,還是那副老樣子,甚至比過去更糟。她從沒有想到她的愛情會是這麼可悲可笑,這麼漫不經心的一種玩意兒。她終於明白,這個她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人除了會唱兩首情歌和一副男人的英俊面孔以外,什麼也不是!除了他自已,除了那該死的自戀,他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她終於明白:她就像一隻連路都不會走,樸楞著翅膀的雛鳥,愚蠢地落到他流著口水的大嘴裡。哦,他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一個惡棍,一頭驢!而他一定是以為她還像以前那麼愛死他了,愛到一聽他提到錢,就忙不迭地拿出一把鈔票供他揮霍,討他歡心。王八蛋!也許她是很無知,不過現在她清醒得很。

  "親愛的--"

  "別叫我親愛的!"她低聲喊起來,就在這時,旁邊有人在喊她,卻是在街上閒逛經過的阿蓮和阿芬,她們還在沙湖鎮!她立刻把萬新民扔到一邊,和她們攀談起來。原來華髮髮廊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散夥,現在這兩表姐在一家叫荷花的髮廊裡,有時也去龍城夜總會去找活兒。

  "喂,朵兒,我在前面的茶餐廳等你。"萬新民在那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搭理他,便留下這句話,搖搖晃晃地騎上他的爛單車逕自先去了,就好像朵兒一定會像過去那樣,不管他說什麼,不管他走到哪兒,天涯海角?只要他願意,她都會乖乖地聽他的話跟他走似的。

  半個小時之後,朵兒直接搭上開往市里的最後一班班車揚長而去。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違背了他的意願。通往市區的班車開動,朵兒坐在車內,從打開的車窗再次望見那個燈火燦爛的小鎮。沙湖鎮不再是只擁有一個超市,一條主大街的邊陲小鎮了,像許許多多這樣發展起來的城市那樣,它正不可避免地沿著一條商業化的路子走下去;髮廊一條街的時代結束了。她把頭往座位後的欄杆靠去,閉上眼睛。隨著大巴車離沙湖鎮越來越遠,隨之遠去的還有萬新民那張健康、紅潤、永不滿足的土豆臉。她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的,是她拋棄了他,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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