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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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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由院子到了樓梯口。沙湖鎮所有的出租房在派出所都有登記,是保安們經常光顧的老地方,因此算是熟門熟路了。從腳步聲聽不出有多少人,落在樓梯上的腳步聲又重又雜,李英和朵兒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朵兒的心在胸腔裡擂鼓似地,每一隻沉重的腳步就像踩在胸口,每隨著腳步聲接近一步,她腦子裡就在狂亂地想著她要被抓起來了,會被投進監獄,而無論是索馬還是包括她自已,都永遠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絕望地轉過頭去看李英。李英坐在床上,像只在夜裡等侯獵物的貓頭鷹正豎起耳朵,睜大眼睛--雖然現在她自已就是那個獵物--倒不顯得怎麼慌張。 響起了敲對門的聲音,還有男人粗野的吆喝聲,顯然沒有人答應。接著她們聽見李春芳那不耐煩的東北口音。作為出租屋的老闆,哪怕只是個二手房的老闆,李春芳也不歡迎派出所的保安老是來騷擾她的房客,影響生意。但她又不能不做出一副配合保安工作的姿態,扯著喉嚨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阿梅,阿梅,查證件啦!" 一片沉默,還是沒有人開門。 保安們唯一遺憾的是不能破門而入!真是不過癮,只得轉向第二家了。輪到李英這間了。同樣的敲門聲,同樣的喊話聲,可能是第一間房就吃了個閉門羹的原因,敲這扇門的頻律和聲音更粗魯,更囂張,更理直氣壯,仿佛不揪出一個人來誓不甘休。沒有聽到女房東的聲音了。隨著"嘭嘭嘭!"猛烈的叩門聲,李英房間的那扇木門在心驚膽戰地抖動。保安隨時都有可能破門而入。朵兒睜圓眼睛恐懼地盯著那扇快要頂不住的木門,心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只是由於害怕被抓去才使她沒有發出尖叫聲的。屋子裡靜極了,就像沒有人似的。 終於,敲門聲轉到了隔壁的房間。直到保安敲完了二樓房間所有的門,也沒有敲出一個人來,腳步聲便朝三樓走去。外面走廊又響起李春芳的聲音:"三樓是工廠的宿舍,這時候人家都上班去啦。"然而腳步聲還是朝那個方向去了。 朵兒松了一口氣,李英臉上卻仍然是一副警戒的神情,告訴朵兒危險還沒有過去呢,這使朵兒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眼上。兩人繼續屏聲靜氣呆在房間裡,像剛才那樣一動也不動。十分鐘過去了,走廊上果然再次響起腳步聲,夾雜著說不清的說話聲。這次從房門口經過的腳步沒有停下,直接下了樓梯。直到這時李英才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走到窗戶邊。又等了幾分鐘,這才打開房門,說:"我們下去!"就那麼穿著她的長睡衣,拉著朵兒直奔樓下。 "原來你在房子裡啊。你不是有證件嗎?"看到從樓上跑下來的兩個姑娘,李春芳驚訝地大笑著說道,她也以為房子裡沒有人呢。朵兒突然明白過來李英剛才是在保護自已,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打開房門讓保安進來檢查的。 "我老鄉沒有證件。"李英說。"這是朵兒。我老鄉。她是我的房東李春芳。"李英替她們介紹。 女房東沖朵兒友好地點點頭,邀請她有空時上她那兒去坐。李春芳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身上穿著普通的粗布家居便服,剪著整整齊齊的那種叫學生頭的老式髮型,這髮型剛好可以把她那男人氣的方下頜包住,使她的臉看起來不那麼生硬無趣。她兩手抱胸悠然自得地站在院子的一片陰影裡,告訴李英:三樓有一個工人被帶走了。 "那工人怎麼啦?"朵兒好奇地問。 "唉,別說了。那傻瓜。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沒去上班。他們的證件全部扣在工廠老闆那兒,包括身份證。你看看,這不就出事兒了。"李春芳兩手拍掌向前一攤,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那他幹嘛不解釋?"李英說。 "誰知道這事。條子們高興唄。" 朵兒從李英那兒告辭,才知道她在李英那裡碰到的只是保安對出租房的例行清查。因為上平大街還跟往日一樣,一派熱鬧繁華景象。到處是姑娘,男人們則站在髮屋門口,和女孩子們嬉笑聊天。這一天朵兒出了兩場大汗,先是碰到萬新民那夥人,接著是保安查證。她飛快地邁動兩條腿,覺得還沒有完全好的感冒症狀好像又在她身上開始了。 正準備走進髮屋,從半開的玻璃門內傳出說話聲,屋裡的人沒有注意朵兒回來。可是聲音卻很大,大到就像並不怕她會聽到那樣。 "別看朵兒平時呆頭呆腦的,這小騷貨,裝得還挺像的呢!"是阿青的聲音:"我知道她那是假正經。她那雙眼睛,我包管你們誰都沒有她那麼厲害。"自從朵兒到這來以後,就像真正的妓女見不得正經女人那樣,阿青對朵兒有本能的厭惡。這倒不是因為朵兒長得有多麼漂亮,對男人施展魅力和在征服男人的手段方面,阿青自認為沒有人能勝得過她,至少在沙湖鎮是這樣。可是,新來的朵兒讓她感到了某種不安,而且,這種不安很快便變成了一種憤怒和嫉妒的東西。她為什麼老是要做出一副魂不守舍,自命清高的鬼樣子來啊,就是不跟她們大夥兒打成一片?阿青絕不容許在她的地盤上有一個與她氣質思想完全相反的人。異已分子是必須清除的危險存在。如果不能把朵兒當對頭趕走,那她就用髒水潑汙她,使她變成跟她相類似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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