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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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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地思考著怎麼樣把自己 把自己啊徹底毀滅 就這樣,我支離破碎地活著 我支離破碎地活著…… 聽完,胡保義皺著眉,身子往後一縮,陷進了老闆椅。亞斯冷冷地審視著他,猶如審視自己。當時的那種絕望,當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的這種絕望,當真是"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亞斯看著胡保義,想起當年在"泡泡樂隊"的舞臺上,他總會哈哈大笑,兩隻手不停地揮舞,拔著自己的頭髮。可是他早不養那樣的飄逸長髮了。 亞斯冷冷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突然間,他打了個冷戰,他注意到胡保義的頭髮,竟然發生了變化-它們已在幾分鐘之內長出來了,變得和自己一樣長短了。原來整齊、威嚴的小平頭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亞斯,本來不是在杭州好好的吧,天,怎麼就認識了那個日本妞?叫什麼?什麼?"胡保義說,聲音像是從地底上來的。亞斯嚇了一跳,驚訝地看他:奇怪,他的洪亮的嗓音哪裡去了?竟然變得和我一樣,粗糙中時不時地夾帶尖聲。 "小林智子。"他回答他。 "偏就認識了個什麼小林智子,偏就認識了吳之榮,天。"胡保義說。 亞斯張嘴看著他。他扭曲的表情多像他搞不出創意來的時候的樣子,多像他寫小說失敗的時候的樣子,多像他被人欺騙的時候的樣子,眉頭緊皺,嘴巴歪咧,哭喪著臉。 然後,亞斯也發現,他的走路的姿勢也變了,從大步流星、大刀闊斧變成他這樣的小心翼翼了。 "我要回杭州去,我沒有來過海杭,他們不會來抓我的。"胡保義叫著,表情無奈。亞斯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心驚膽戰。"我沒有做過這麼多的事情,我怎麼會呢?我哪有這麼大的能量呢?不可能啊。我不可能做這麼大的事啊。我看見市委書記、看見市長,連說話都緊張的,哪還會提出這麼多的建議啊?哪還敢賄賂他們啊?再說,我哪有機會和那些領導打交道啊?不可能的,那不是我,不是我。"他喃喃自語,完全、完全就是亞斯在遇到打擊時候的那個樣子,亞斯就經常做出的那種樣子-茫然、無助、畏懼,眉眼扭結如麻。 "……"亞斯無言地看著他。 亞斯看著他,突然,臉上豎起汗毛,全身打了個冷戰。 他感到徹骨的寒意。 他看著他,他的彷徨的步履、他的蓬亂的頭髮、他的無助的眼神。甚至,他看到了他的閃爍的念頭,他潛意識裡的陽光、奔跑、信用卡、保險箱、鈔票以及鬥毆和鮮血,他頭腦中一閃而過的童年遊戲和接踵而至的英國留學片斷以及父親嚴厲的眼光與母親無奈的笑臉。他還看到了在他頭腦中盤踞著的杭州第一售樓小姐唐娜和她的果斷的淚水。他看到了他的一切,就像看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 亞斯仿佛看到了鏡子。 胡保義根本是在那鏡子中。 這胡保義,就是鏡子裡的亞斯自己。 亞斯"啊"地大叫一聲,沖上去,一拳打在鏡子上,然後不顧手上的疼痛和鮮血,一腳一腳地踢著鏡子。他要把鏡子踢得粉碎,要把胡保義踢得粉碎,把所有的事情踢得粉碎,把一切的一切踢得粉碎,把自己踢得粉碎。 亞斯發狂地踢著不存在的鏡子,砸著不存在的鏡框,像是在向虛無作最後的戰鬥。手機響了。他把手機從衣袋扯出,一把扔掉,繼續踢著、砸著,手機卻沒有停,不停地叫著。他泄了氣,走到牆角,撿起手機。 "哪個?" "胡保義,你怎麼不接電話?是我,程繼承啊,檢察院的人正到你的門口,你快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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