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269)_張曉宣

二六九

　　由於這只是美妙的開端一切遠未結束，所以周橫也沒敢太得意忘形，高興了一會兒就趕緊收了心回家取行李準備開工了，當時他腦海裡突然想到小時候喜歡背著手模仿大人姿態的傻德子常在眾人面前說起的一句話來——革命尚未成功，壯士仍需努力！

　　那之後周橫一刻都沒耽擱，僅僅過了半小時不到，他就已經坐上計程車向七百多公里外的家鄉駛去，而狼性十足的順姬就倦縮在他腳底傭懶的打著盹，經過這半年多來的精心調教，他已把順嫉訓練成一條優秀的追蹤犬成了周橫不可或缺的好幫手。一路上除了偶爾和司機扯上幾句閑皮，大部分時間裡周橫都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暗暗思考該從哪裡入手找尋瘋全等人的下落，雖然許麗蘭能提供的線索並不多，甚至只有瘋全和白臉兩個名字，還有瘋全在監獄被燒傷過已經徹底毀容這件事，再無其他，但周橫對找到他們卻胸有成竹一點也不擔心，畢竟他作為同類跟瘋全、白臉兒這樣的人混了十多年，太瞭解這些人的脾氣稟性、還有他們的行為方式和各種習慣了，說得難聽點就是瘋全他們一撅屁股周橫就會立馬會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拉啥樣的屎，尤其老家那所城市地方又不大，他們這麼多人還帶著傻德子這麼個超大號肉票，不可能有太多的地方好躲。不過這次畢竟是他這輩子最最重要的一次任務，他也不敢大意，強迫自己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進行認真分析。這次他已經傾其所有把該帶的裝備都帶齊了，連順姬也一道帶來，就是要畢其功於一役，成敗完全在此一舉了。

　　車子沿哈大高速公路一路北上穿州過省，速度很快，當晚七點多就拉著他回到了闊別八年之久的——故鄉。進到市區後他立刻把大連來的那輛車打發走，換乘了一輛本地計程車，在給了司機一筆相對富餘的車資後，他讓司機慢點開帶著他先圍著這城市兜上一圈。由於他故意卷起舌頭說起了廣東味普通話，那司機信以為真，把他當作南方來的遊客，一路上不厭其詳滔滔不絕的向周橫介紹起這所城市來。

　　「先生你咋選這個時候來呢？俺們這疙瘩就冬天才好玩呢，雪下老大了，還有霧淞看，知道啥叫霧淞不？就是樹掛……」

　　「系（是）嗎？那太可惜了，我來周（就）想看看下雪……」周橫有一搭無一撞的隨口敷衍，眼睛卻死死的盯著窗外，有時還會用隨身攜帶的小攝像機拍上一段。毫無疑問這所城市八年來的變化實在明顯，絕對稱得上是煥然一新，已與周橫記憶裡的故鄉完全大相徑庭了，但走南闖北早見過世面的周橫此時此刻並沒有心思去欣賞自己家鄉那些人歎為觀止的巨大變化，此刻他已完全進入工作狀態，腦海裡只有

　　追蹤潛伏第一條————熟悉周圍環境，記住所有主要標記，事先找好進去和出來的通道……

　　……都市即叢林，你就當那一棟棟高樓大廈是一棵棵樹好了……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幾乎把整個城市全走了個遍，周橫才讓司機送他去松花江邊的江城賓館，並謝絕了司機要帶他四處遊玩消費的「好意」。不過到江城賓館他並未真的住下來，而只是裝模作樣的晃了一圈見計程車走遠就又走到門口招手攔了輛別的計程車坐了上去，「去土城子XXX洗浴中心……」這回周橫說話口音也換回了字正腔圓的本地土話，他用的是假身份證還帶著一條樣子奇特的雪撬犬，正規的賓館他是萬萬不敢住的，住洗浴中心就沒這麼多說頭，既沒有員警查房也無須登記身份，條件更不比星級酒店差，重要的是那種地方一般都是晚上才熱鬧，正迎合了他晝複夜出長期趁黑夜行動的工作習慣。他也是剛才兜風時才注意到這家洗浴中心的，在城市的江北區，那裡是個相對獨立的衛星式化工城，雖然離市中心較遠，但那裡工礦企業比較多，遠比鬧市要安全僻靜許多。

　　到達那裡後周橫特意要了間挨著防火通道又有臨街窗戶的標房，一次交了一星期的房錢，由於擔心他帶的狗弄壞屋內的設施，老闆娘多收了他不少押金，房價也沒給他打折，但周橫現在重任在身發達在即，也不在乎多花點費用就很大度的沒去計較。安頓下來已是晚上九點半鐘了，周橫沒去外面吃乾脆直接在客房裡點了洗浴中心自備的餐飲服務，因為當晚還要出去行動他特意叫了兩個油膩的肉菜，糖醋排骨和鍋包肉，吃油膩食物的好處是熱量高，在胃裡的排空時間比較長，這樣他在春寒料峭的夜裡行動就不怕冷也輕易不容易餓，要是時間長的話他包裡還有乾果巧克力，可作臨時補充。

　　晚上十點多鐘，吃飽喝得的周橫安撫好順姬之後，換上黑色運動套裝和黑色登山鞋，把必要裝備放到隨身帶的黑色小跨包裡，從洗浴中心走了出來。走了很遠的一段路才伸手又攔了輛計程車，一上車就遞給司機一百五十塊錢，然後用濃重的遼沈腔沖司機說道，「師傅，是這樣的，我是從遼寧錦州過來的想要找我妹妹，她都從家出來好幾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讓一幫傳銷的給騙到這來了，家裡賊惦記她就派我來找她，具體她住在啥社區我就不知道名字了，也不知道地址，但我見過她住的那樓的照片，只要看著我就能認出來，是那種比較古老的社區，你明白不？有很多出租房屋那種，不是現在那種有保安和社區服務的新社區，你能帶著我把市里這樣的地方全轉一遍嗎？也不用打表了，這錢全是給你的，」

　　「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操他媽這幫傳銷的最他媽壞了，連我都被我家親戚騙過，」夜裡這個時間段生意並不好的司機一聽說有人包車當即滿口答應下來，然後就帶著周橫開始重新在市里兜了起來。

　　這就是周橫在來時的路上想好的計畫之一，按他的猜測，瘋全這些從前花天酒地慣了的老流氓，又剛從監獄出來是不太可能跑到農村或城鄉結合帶租房子的，一來他們吃不了住火炕平房的這份苦，得自己升爐子不說這個季節在戶外上廁所都特難受，二來呢伸腦袋就見別家房院的平房也不適合藏匿肉票。所以他還是把搜索範圍限定在市區裡的某個居民社區，是那種出租屋眾多，住幾個生人也不被注意又沒有保安把門的舊式社區，而找這個就非得借助有城市活地圖之稱的計程車司機了。

　　這一趟下來又是一個多小時，市區範圍內的應該全去到了，由於整座城市都在進行大面積的房屋改造，原來的舊社區大部分都被更現代化也更漂亮的新式高尚住宅社區所取代，所以符合周橫要求的地方並不多，上規模的只有慶豐社區、江華社區、向陽社區、朝陽社區、鐵合金社區、鞍山社區、天津街社區、上海路社區、臨江門社區等共計十個，這當中有一半在看過之後就被周橫在心裡否定掉了，比如慶豐社區和上海路社區，都地處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商賈雲集，瘋全等人是不可能在這麼繁華熱鬧的地方出入的，再比如天津街社區，樓上樓下到處都是洗頭房、洗腳城、練歌廳，簡直快成了半公開的紅燈區了，肯定也會是員警重點關注的地帶就更不用說了。而剩下來的五個當中，朝陽社區、江華社區的嫌疑最大，讓周橫在心裡暗暗畫上了重點符號，這兩個社區的共同特點都是地處城市的中心位置，交通特別方便，便於逃跑，而且租住的人口都不多樓群規模又都很大，從附近商鋪的破敗蕭條程度就可以看出這兩個地方都是沒什麼人愛來的，被遺忘的角落。如果他是瘋全的話，可能也會選擇在這兩個地方中的一個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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