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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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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真挺好看地,我也相中了,」遲力馬上表態,他自己身上就穿了件貂皮,「就是,你們倆都穿貂兒(注,東北俗稱)才般配嘛。」關姨道,「圓圓啊,確實好看,你就穿著吧,」這回連遲夫人都發話了,駱蔚一下子就不知道怎麼拒絕了,雖然以前也去過幾次遲家,但她根本沒做好準備去面對自己未來的公婆。 遲力馬上從包裡掏錢準備交款,見關姨身上還穿了件,就看似隨意地說了句,「關姨,你穿這個也老好看了,一起買了吧。」 「不用了,這麼貴的東西我老太太有啥穿頭,」關姨推託著,卻沒有把衣服脫下來,「哎呀以後都一家人客氣啥,孩子孝敬你的你就收下唄,」遲夫人一旁勸道,「沒事,這點錢不算啥。」遲力說著立刻把兩件衣服的錢交了,打完折四萬六,這邊關姨已經兩眼放光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也難怪,雖然駱家經濟條件尚可,但這樣奢侈的消費卻是關姨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看著本就有些發福的媽媽穿著臃腫的皮草,就像動物園裡笨拙的黑熊一樣難看,駱蔚更覺膩歪,進而突然醒悟,媽媽堅持買貂皮還一買兩件,肯定另有深意,甚至包括之前在單位那樣高調,都很有可能是媽媽預謀好的,怕她反悔而故意讓她騎虎難下的「陰謀詭計「,想到這,駱蔚心頭的恨意又加重一層。 臨近中午,在東市商場的大採購接近尾聲時,駱蔚突然發覺,一直挎在身上的手袋不知何時被人從後面割開了一個大口子,不禁驚呼,「哎呀!我的包被人割了!「 「瞅你這孩子,咋這麼不小心呢,看看丟啥沒?「「錢包沒了,「 「錢包裡都有啥呀?」 「所有證件還有錢……」駱蔚突然想到心上人馮剛唯一的那張照片也在其中,懊惱不已,加之今天的遭遇已經讓她受夠了,不禁小嘴一扁,眼淚開始在眼圈裡打轉了,見准新娘要哭,遲夫人趕緊過來安慰,那邊遲力說了句,「先別急,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回來,」說著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咋找呀?是不是找員警呀?」關姨不解的問, 「不是找員警,要找他們不知道哪百年才能找回來,我是找那些社會人(注:東北對黑社會的俗稱),這小偷偷東西也都分片,只要找對人還是有可能找回來的。」 沒過多一會兒,就三五成群陸續趕來幾撥人,個個氣勢洶洶面目可憎,明顯不是善類,這些人幾乎把駱蔚他們所在的東市商場東門門廳站滿了,那幾個領頭的一來就都大著嗓門眾口一詞的問遲力,「咋地啦力哥,誰他媽跟咱們起皮子了?」 「力哥,你說削誰吧,喊一聲咱們就去。」 「力哥!幹哪個雜種操的?」 遲力把事情經過簡要說了下,那幾個領頭的聽說駱蔚就是他新媳婦,都過來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大嫂,把駱蔚鬧了個大紅臉,不知道如何應對是好。接著那幾個又開始拿出手機打電話,很快就查出了結果,時常在這一帶出沒的是由一個外號叫母耗子的女小偷帶領的扒竊團夥,這邊電話也立刻打了過去,開始母耗子矢口否認,於是那幾個領頭的又分別拿過電話對其報名號,什麼哈達灣某某、新地號某某、維昌街某某之類的,言辭都頗為兇惡,滿是恫嚇威脅,到最後那母耗子似乎妥協了答應這就給送過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之前一直沒說話的關姨此時也活絡起來,向那幾個領頭的道謝,那幾個又紛紛表白,他們和力哥是如何過命的鐵哥們兒,其中一個看起來不是很擅長表達,先說自己和力哥好得就像一個身子倆腦袋,力哥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接著又整了句——力哥的丈母娘也是我的……大概是想說也是我的丈母娘,以後有啥事兒別客氣之類的話,說到一半才發覺此話不妥立刻打住,但眾人已是哄堂大笑,連駱蔚都忍不住紅著臉露出笑容。至始至終,遲力都沒說啥,表情很是矜持漠然,似乎對眾流氓的熱情獻媚無動於衷,擺足了「力哥」的派頭。 駱蔚饒有興致的看著這極具「江湖」特色的一幕,思想卻開了小差,她難以抑止的想起了心上人馮剛,還有他筆下的江湖歲月,以至於當那幾個人報名號時,她甚至希望能親耳聽到有人說——我是東大營小剛!我是東大營團子,我是東大營(傻)德子……,而且她也隱約記得馮剛的日記和自傳裡提到過這個叫母耗子的小偷,正是她奪走了東大營豺狼周橫的初夜,甚至差點把馮剛的也奪走。 這是駱蔚第一次零距離接觸曾經讓馮剛沉淪的江湖,記憶裡某些模糊、陌生的影像突然鮮明起來,她又開始做起白日夢,幻想著站在那裡的「力哥」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馮剛,威風凜凜的指揮著眾人——「去!把我媳婦的錢包給我整回來!」 又過了會兒,一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過來送錢包了,眾人讓駱蔚當場查驗,看少了什麼沒有,駱蔚先翻了夾層把那張老照片抽出一角,還在,也就這一瞬間她的直覺告訴她,「力哥」好象注意到了她的這一舉動,就連忙去看錢包裡的錢和證件,「啥都沒少,好象還多了……幾百塊錢,是四百。」 「這也正常,一般小偷偷完錢包都是先把錢揣兜,別的也不動,估計是她自己也記不住究竟是多少錢了,就故意多放點進去,寧多勿少,免得大傢伙找她麻煩。」一旁有人解釋道,等那群「社會人」呼啦啦集體散去後,關姨問遲力,「大力呀,你咋認識這些人呢?好象都挺服你的。」這其實也是駱蔚很好奇卻無法說出口的話,這一上午她都沒單獨和遲力說上一句半句,她對遲力的陌生感依舊強烈,並不因婚期的臨近而減低一絲一毫。 「沒啥,前幾年市里打黑,那些混社會的流氓都沒了活路,不少人都進了城管和我們工商,我們市場科平時都是這些編外人員代收管理費,要不是這幫人,我們還真收不上來錢,那些小商小販不怕我們,就怕這些人,今天這幾個以前都是挺有名的流氓,現在都靠我吃飯呢,當然要賣力氣了。」 「行啊大力,看來你這是黑白兩道都好使,以後誰要是欺負咱們,可就全靠你了。」關姨道,「關姨你放心,沒人敢欺負咱們,玩正規的咱家老爺子那是電老虎,誰不得給面子?要玩邪的,剛那幾個我要說讓他們幫我滅了誰,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遲力的回答讓駱蔚心裡有點不舒服,覺得這話不應該從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又身為國家幹部的人口中說出來,遲力之前留給她的忠厚老實形象當即打了些折扣。 中午遲力請客去了一家高檔酒樓,那天酒樓裡客人並不多,遲力卻還是堅持要了個大包房,讓駱蔚感覺很彆扭,因為那間裝飾得非常奢華的包房像個小會議室般巨大無比,而四個人圍坐的飯桌也同樣是罕見的超大號圓桌,那氣氛既古怪又有點可笑,駱蔚尤其不喜歡遲力在飯桌上偶爾表露出來的優越感,和對服務人員近乎盛氣淩人的挑剔,甚至隱隱地覺得他這是借勢壓人,故意顯擺給她們娘倆看,給她們這平頭小民來個下馬威。只是她媽媽看起來不這麼想,一直興致很高,因為遲力特別為她點了兩道她從未吃過的貴菜,清蒸膏蟹和酒醉基圍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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