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229)_張曉宣

二二九

　　那天晚上，趙軍翻來覆去的想的都是這些，越想趙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越多，越多他就越沮喪，到最後，他甚至開始懷念起曾經讓他覺得一天都過不下去的李豔來，並不由自主的拿這兩個女人做起了比較，發覺以往李豔身上那些毛病，趙梅現在大部分也有了，有些方面還有過之不及，而趙梅除了年輕漂亮這一固有優勢外，似乎還沒李豔優點多呢，不禁皺起眉頭心下暗暗叫苦，隱隱約約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趙軍是閱歷豐富的聰明人，幾乎已經確定現在的趙梅才是真實的梅子，而以前呢，往好了說，是因為愛他，為得到他不惜臥薪嚐膽忍辱負重裝出一副可人樣子，要往壞了說，根本就是貪圖自己的權勢和錢財，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儘管如此，趙軍也很清楚，再怎麼著，他都得和梅子過下去，不管他有多失望多後悔，以自己的身份，再離婚根本就是妄想，好壞都得受著，目前當務之急還是得對梅子進行嚴格管控，不能讓她亂來，對自己來之不易的基業產生破壞性影響，當時一想到這，趙軍反而想通了，他決定先不睡覺，等她回來，好認認真真地和她談一談。

　　只是當晚趙梅回來時已是後半夜兩點多了，還帶著一身的酒氣，沒等趙軍有所表示，就三下五除二的脫光衣服上床睡著了，牙都沒刷臉都沒洗，把醞釀了好半天的趙軍又氣個倒仰。

　　一夜無話。

　　這一天早上挨到了上班時間，趙軍剛要出門，手機響了，是老段打來的，「老弟，有個壞消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啥壞消息啊？」

　　「你手下的小伍子上哪去了？你知道不？」

　　「知道啊，他頭兩天跟我請假說要回農村老家給他爹挪墳，咋地啦？」趙軍有點猜不透老段要說啥，小伍子大號伍志軍，年紀其實也不小，原來在支隊負責駕照的考驗科當副科長，現在任支隊車管所所長，一直是趙軍的得力幹將兼嫡系親信，「哈，看來你真不知道，」老段打了個冷哈哈，口氣有點不善，「咋了大哥？快說啊。」趙軍聽出來了，趕緊追問，「這傢伙挺能啊！給他爹挪墳都挪到外國去啦，還是在北朝鮮的賭場裡挪地，實話告訴你吧老弟，我這剛收到消息，昨天小伍在延吉（注：延邊朝鮮族自治州首府，靠近中朝邊界）讓省高檢的人抓走了！你這邊趕緊做點準備吧，可能這一兩天省裡的工作組就會下來……」

　　「因為啥抓他啊？」老段這麼一說趙軍立刻緊張起來，因為小伍對趙軍來說可是個關鍵人物，這幾年他在支隊幹的那些違法亂紀的事兒這人幾乎都有參與，瞭解許多內幕情況，這萬一……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聽我省裡的哥們說，小伍子這幾個月在羅津的英皇賭場裡前後輸了有兩百多萬，這次去就輸了八十多萬，他傻喝地光顧著耍錢啦，被國安盯上都不知道，這次是材料直接送到北京，再轉到省裡的，由省紀委直接督辦，估計是要嚴查啊。」

　　趙軍聽了立刻後脊樑骨發涼，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市里各行各口都很吃得開，但省裡的關係可沒那麼硬明顯力有不逮，小伍子這事要是辦不好，很可能會把自己也牽連進來，所謂夜路走多了自然怕鬼，趙軍這些年順風順水還沒遇到過什麼真正考驗，這消息立刻讓他坐不住了，他很沒底氣的問老段：「大哥，那你看這事該咋辦？」老段一直是趙軍在官場上的良師益友，老謀深算處事圓滑很讓他佩服，而且從「三。O八專案」開始，兩人在許多事情中都互有合作，可以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趙軍相信老段肯定最不希望他出事，「慌啥啊，該咋辦咋辦，現在具體到啥程度還不清楚，我感角（覺）當務之急就兩條，第一，要想辦法托人把話兒給小伍子捎過去，讓他挺住，別亂說話，咱們才好想辦法救他，第二呢就是你這邊趕緊組織自查，有漏洞的立馬堵上，讓他們查也查不出來啥，所有知道點情況的人都告訴他們把嘴巴管好，大家統一口徑別亂說話，估計就沒啥大事。」老段就是老段，果然老奸巨滑風雷不動，寥寥數語就直切要害，把電話這邊的趙軍說得是心服口服，也稍微安下點心來。

　　「大哥你說地太對啦，這事我全聽你的，就這麼辦，再有，省高檢那邊我也沒啥太硬的關係，傳話和打聽這事你還得幫我想辦法啊。」

　　「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哥倆誰跟誰啊，我這就給你辦，再有我提醒你一句，小伍子你別抱幻想了，這回肯定掉到底，你可別老想護著，另外現在是不知道他這錢有沒有挪用公款的，要有的話可能對你反而還有利些……」

　　「那為啥呢？」趙軍不解的問了句，工作方面他自認能力比老段強，但官場上的許多規矩他可沒老段懂的多，「你得這麼想啊，這錢要全是受賄來的，你這邊就脫不了干係，可能一帶就能帶出一串來，要有貪污和挪用公款的，屬於個人犯罪，最多你也就是監管不利而已，涉及不到別的。」

　　「是喔，大哥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

　　「所以他單位那邊你也別客氣，使勁查，該往他身上推就推，這其實也是對他好，到時候返贓也能減點責任，省得他亂咬。」

　　「對對，大哥這事你費心受累了啊。」

　　放下電話，趙軍愣在那裡好半天都緩不過神來，心裡怕怕的，有極不祥的預感，很像一個晚期癌症患者目睹同病房的病友死去的情形。之前還讓他鬧心吧幾的家庭恩怨立刻變得不再重要了，現在有更嚴峻的考驗在等著他！

　　性命攸關，那之後趙軍很快行動起來，他先給秘書和辦公室主任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暫時不上班在家休息幾天，有事電話聯繫，這招也是過去老段教他的，有難解的重大事件就先泡病號，這樣做的好處是進可攻，在週邊暗地動作，退也可守，必要時可以用健康為由全退下來，摘除責任。然後他又給班子裡的其他成員還有支隊裡相關人等分別去了電話面授機宜，安排下去後已近中午了，初期該做的基本都到位了，剩下的就看老段這邊在省裡的聯絡情況和事態發展而定了。

　　此時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一看號碼竟然是前妻李豔！趙軍不禁一楞，離婚三個月了，李豔還是頭一回打電話，正猶豫要不要接的當口，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在離婚前曾答應過的，陪李豔一起去軍分區幹休所買房子交款的日子，早就說好最後幫她的一件事。只想了一兩秒趙軍還是決定，這事不出頭了，電話也沒接，任其響個不停。

　　原來，李豔開的那家楓林閣卡拉OK夜總會租用的是幹休所的門市房，經理正是小伍子家的親戚，價格很是優惠，當時也說好了，等這房子涉及的一單官司結束，就以更優惠的價格一次性賣給她，條件自然是要趙軍出面幫著把一批走私車落戶，本來都說得好好的，正好約的是今天，趙軍也確實想幫前妻最後一把，不過由於這事前前後後都是小伍子牽頭辦的，現在出了事趙軍本能的想撇清，自然不想出頭了。

　　電話還在不停的響，趙軍都能想像到現在李豔心急火燎的樣子，因為這事對她太重要了，要換在平常趙軍肯定會耐心的給李豔解釋下，說服她先把這事放一放，但今天這事實在太過突然又事關重大，在形勢未完全明郎前趙軍根本不打算向任何人提及，才臨時決定採取逃避措施，過了約定的時間再說。

　　當電話第三次響起時，正好趙梅起床走了過來，趙軍就順手把手機遞給她，說道：「這電話你幫我接，啥也別亂說，就說我出去辦事忘帶電話了，讓她晚上再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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