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83)_張曉宣

一八三

　　保爾·馮賓遜吾弟：

　　收到你的信很是欣慰，從圖書館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筆來給你寫這封信了。看起來，這個春日的下午似乎和往常別無二致，我坐在屬於自己的幽暗角落裡，懶散的倚靠在椅子上，陽光顯得那麼無力，溫柔的投射在油漆脫落顯得斑駁的地板上，投射在灰暗笨重的檔案架上，也有很小的一縷投射在我裸露的手背上，使我的手指顯得晶瑩而又飽滿，我尤其喜歡這樣的下午，在不被驚擾的情況下我時常會保持同一姿勢坐上好久，與周圍環境融為靜止的一體象入定的老僧或者一件毫無生氣的擺設，只為了不去打攪這難得的寧謐與和諧。

　　但今天不同，由於多了你這個特別的朋友，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我的心情也豁然開朗。雖然沒辦法知道你在絕望地牢裡這四年是怎麼過來的，但你過往有過的那些感覺卻是我熟悉的，讀到會有同病相憐之感。我從小就是個膽小聽話的孩子，害怕黑夜害怕大人害怕周圍的一切，自懂事起，媽媽就自作主張安排好了我的一切，把我限制在她認可的範圍內，從不許我越雷池半步；即使我長大了上了大學到現在上班了，她還在做著同樣的事，完全剝奪了我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的權利，我自己的事我沒辦法做主，這就是我的悲哀，某種意義上，我和你一樣失去了自由，被關在絕望地牢裡，只是我的地牢看不見無法逾越的高牆，一切都是無形的。如果我們倆的監禁生活還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你是形勢所迫而我是強加於人，你一直在拼搏抗爭而我卻是逆來順受，你的生命因此變得精彩恰如鳳凰涅磐浴火重生，而我呢？已如昨日黃花，生命日漸黯淡枯萎了。

　　其實不光是你我，這世界上幾乎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監獄，無法逃脫，或感情或婚姻或事業或家庭或其他，每個人都嚮往自由，都想按自己的意願生活，但能擺脫束縛的又有幾人？你看過錢忠書的《圍城》，其實意思差不多，那也是一座別樣的監獄，身陷某個生活的禁錮，時間久了就會自暴自棄，隨波逐流，很少人能走的出來，只有具備超凡的勇氣和堅持，方能逃出生天，去到理想中的世界……

　　弟弟，這樣叫你不會讓你感到不舒服吧？我是家裡的獨女，從小就想有個弟弟。當我看到你的日記和自傳，我相信你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讓我在絕望無邊的暗夜裡，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給你講一部我最喜歡的電影，那是一部美國片名字叫《肖申克的救贖》，故事發生在本世紀初，一個叫安迪。杜法闌的銀行家，因涉嫌謀殺自己與人通姦的妻子，被判處終身監禁，關進了一個叫肖申克的監獄裡，那裡戒備森嚴，有舉著《聖經》滿口仁義道德卻陰險毒辣的監獄長，有兇殘的保安隊長，更有許多暴虐的罪犯，你可以想像，象安迪這樣一個舉止儒雅細皮嫩肉的人，一下子從上流社會跌落到這個充滿暴力與險惡的監獄裡，會什麼樣的一種情況。最初幾年安迪被監獄裡幾個壞人欺負，他沒有屈服一直在抗爭，畢竟人單勢孤時常被人打得遍體磷傷，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樓頂幹活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保安隊長關於自己繼承一筆遺產的對話，利用自己的學識幫那人解決了問題，從此他在監獄裡的日子變得好過了一點，所有的獄警都想借用他豐富的金融財務知道給自己解決各種問題，最後連貪婪的監獄長也把自己的涉嫌貪污的帳目交給他來做。那麼多年安迪一直沒有被別的犯人同化，即使在監獄這樣一個封閉殘酷的環境下，也始終保持最基本的尊嚴和風度，他通過每天寫一封信的形式，迫使州議會撥款在監獄裡修建圖書館，讓更多的犯人有機會讀書甚至幫助一些犯人在服刑期間考上大學，他還為了讓其他犯人聆聽美妙的音樂《費加羅的婚禮》被關了半個月的禁閉，用他的朋友形容他的話說就是，從他到來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他的鶴立雞群，他是那麼的從容，悠然，明顯和身旁其他犯人不一樣。

　　直到有一天安迪在監獄裡遇到一個新來的犯人，那人說出了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原來殺害安迪妻子的確另有其人，那位犯人甚至提出願意上法庭作證以幫助安迪的洗脫冤屈，而此時安迪已經在肖申克這座監獄裡苦熬了二十年！之後當安迪找到監獄當局希望能上訴重審此案時，監獄長為了個人的利益拒絕了他，還指使保安隊長槍殺了那個掌握證據的犯人，絕望之余，安迪開始了絕地反擊，他先是把監獄長貪污受賄的證據收集起來，然後在一個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一條惡臭的下水道裡爬行了幾公里終於逃獄成功，他只用一把小得不能再小的錘頭用了二十年的時間鑿開了一條通道！二十年，從未間斷過，工夫不負有心人，他一個文弱書生經過不懈努力終於逃出了戒備森嚴從未有人成功逃脫過的肖申克監獄！出去後他把監獄長那些黑心錢巧妙的拿了出來，還舉報了整個肖申克監獄的黑幕，保安隊長被逮捕監獄長畏罪自殺，而安迪也終於在20年之後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去了南太平洋上一個叫聖盧的小島上，因為那裡沒有記憶，適合開始新生活，用安迪自己的話說，他已經為所有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他只想到一個沒有記憶的地方，陽光明媚的海灘，一葉小舟、一家小旅館，了此殘生……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每次看都感動得熱淚盈眶，你要能看到這部片子就好了，從讀到你的日記和自傳起，我就發現你和電影裡的安迪，杜法闌非常相象，都在經歷同樣的苦難和折磨，都一樣的堅強不屈，一樣的渴望陽光明媚。親愛的弟弟，其實我更想叫你一聲安迪，因為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中國版的安迪，杜法闌，一個讓人扼腕擊節的英雄！

　　前年夏天我跟隨一位要好的同學去了次位於祖國最南端的海南島，我從廣東湛江坐輪渡上島，走過了海口、三亞、瓊海、文昌多個城市，還去了我那同學的家鄉鸚歌海，最喜歡的還是三亞和鸚歌海，在這兩個地方就可以看到《肖申克的救贖》裡提到的美麗景色，有同樣陽光明媚的海灘，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聽濤聲，看碧波蕩漾蔚藍的大海，任和暖的海風撲面吹來，是那麼的心曠神怡，斯時斯地，所有煩惱皆拋於腦後，只想張開懷抱沉醉其中。我在三亞的時候，住在位於月川橋附近一家叫寶源的小旅館裡，離美麗的三亞灣只有幾百米，溫馨而寧靜，晚上吃過飯去海邊散步，見到那些當地漁民唱著快樂的歌拉網，旁邊就是一艘艘承載希望和幸福的小漁船，當時就想，這裡不正是太平洋上一個沒有記憶的熱帶小島嗎？是中國的「聖盧」，陽光、沙灘、一葉小舟，一間小旅館……

　　弟弟，真心祈禱你能堅持下去，在你為過往所有的過錯承受苦難付出代價後，在未來的某天也能象安迪。杜法讕一樣飛到那個沒有記憶的海灘開始你的新生活，沒有愧疚悔恨，平和、寧靜而又幸福的生活。

　　關於自瀆，我也沒辦法和你說清楚，而且這是個不好的問題，不能那樣直接問女孩子，但我知道你肯定是無心的，你只要知道那是個很壞的生活習慣，會影響身心健康，你不知道不瞭解正好。

　　對於你的第二個問題，什麼是盎格魯撒克遜？我查了一下資料，是這樣解釋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祖先來自歐洲大陸，是日爾曼人中的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大不列顛島的土著居民是來自比利牛斯半島的伊比利亞人，他們以創造了巨石文化而著稱。後來，凱爾特人中的不列顛人、別爾格人等從大陸進入大不列顛島，同化了土著居民，形成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最早基礎。從西元5世紀起，盎格魯人、撒克遜人進入不列顛。他們同化、消滅了一部分凱爾特人，將另一部分凱爾特人驅趕到西南和西北部的山區。9世紀，丹麥人對不列顛的侵略，促進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形成。1066年，來自法國的諾曼人征服了不列顛，他們在英法百年戰爭後融合在盎格魯-撒克遜人中。現在一般用這詞來形容歐洲大陸尤其是和英國有關的人或某種傳統，原文就是這麼寫的，不知道你能否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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