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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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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早已走投無路的柴宏確實沒別的選擇,就點頭答應了,「老大,以後有啥事兒你就直接說吧……」最後那句話是沖阿沖說的,只是由於彼此不熟悉,還顯得有些拘謹。 「慢慢來靚仔,俾地心機走,大佬晤會虧待你地隔,(粵語:慢慢來小夥子,用點心去做,老大不會虧待你們的。)」阿沖咧開大嘴露出滿口的黑牙笑著說,還用咖啡和柴宏的果汁碰了杯。 之後阿沖又簡單的詢問了柴巨集一些基本情況,有語言不通的時候就讓阿偉當翻譯,柴宏知無不言倒也沒再隱瞞,原原本本把自己到中山前的一切說了出來,包括之前的北京之行。 下午,柴宏跟著這兩個人驅車來到中山市區附近一個叫坦背的鎮子,這裡才是阿沖的大本營。在一排自建的樓房前,阿沖把柴宏和阿偉放下去忙別的事兒去了,臨走從兜裡掏出一千塊錢給柴宏,讓阿偉帶他去買些日常用品先安頓下來,還說晚上皇冠見。 就這樣,柴宏在他初到廣東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找到了去處,還認了個有錢有勢的「大哥」,順利得他自己都覺得驚訝。阿偉領著柴宏去了他們住的地方,那個樓上的一個套間,很大,設施齊全,寬敞明亮。 以後你就跟著我們住這裡,這個房間是你的,阿偉幫柴宏安排好住處,還向柴宏引薦了另一個住這裡的兄弟———來自河南的阿東,不過身形魁梧的阿東午覺剛醒,見柴宏又是這麼一個不起眼又有些土氣的小個子,態度很有些倨傲冷淡,好在柴宏早就習慣了別人對他的輕視,也沒覺得怎樣。 由於來廣東之前並未準備夏天的衣服,柴宏就拉著阿偉出來買衣服順便買些蚊帳之類的生活用品。坦背雖然只是個鎮,但也繁華熱鬧,工廠商店林立,還有許多娛樂場所人來人往。 收拾完一切沖完涼換上一身的新衣服,柴宏和阿偉阿東一起到住地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吃了頓南方速食,結帳時柴宏搶著付錢,那兩個人也不和他爭,出來阿偉才告訴他,以後不用這麼客氣,這邊和北方習慣不一樣,都學香港那邊,AA制,自己付自己的誰也不欠誰。 夜幕降臨,他們三個人走路去了位於鎮中心的皇冠大酒店,在酒店卡拉OK歌舞廳裡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那些服務員看見阿偉和阿東都很熟絡熱情的打著招呼,阿偉說這裡就是他們平時晚上呆的地方,免費的,可以點歌唱,但不能叫酒水飲料除非自己掏錢。 趁阿東上去唱歌的空,阿偉詳細的向柴巨集介紹了所有的情況。原來,阿沖是這裡有名的爛仔,當年替自己老大頂缸進了監獄蹲了六年,一年前才出獄,為了對阿沖的忠心耿耿表示感謝,那個老大就給了他一個場子看,這場子就在皇冠酒店樓上設立的一個地下賭場,生意相當火爆。 廣東和香港、澳門的地下賭場都差不多,沿襲舊社會的形式,一般有兩個人合作管理,一個是負責做莊抽頭的疊碼仔,另外一個是負責在賭場內放高利貸的「大耳窿」,阿沖就是後者。在賭場裡放數一般是這樣的,當有人輸紅了眼想翻本時,早已在旁觀察多時的大耳窿就適時出現,鼓動他借錢翻本,而且什麼都不用押,只要一句話立刻拿錢。而這種借款最初的利息也不高,一般是一萬塊錢三天內只收四百塊利息,不過要是三天內還不上,就以每天一千的速度累計,超過一個星期就開始利滾利,那才是真正可怕之處,往往借了一兩萬,不到一個月就能滾到七八十萬,真到了那個時候大耳窿就會收起笑臉,毫不留情的登門討債了。正常情況下,那些借了高利貸的賭客絕少有能當場翻本只付那百分之四利息的好事,往往會越輸越多越欠越多,無力承擔的會被大耳窿弄得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 「咱們就是幹這活兒的,除了討債晚上就呆這,負責看著場子,萬一有人搗亂我們就上去。」阿偉說道,「一般這種錢好要不?」柴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兒,還有很多疑問,「好要!當然好要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天經地義的嘛,今天我們去停車場就是找那裡的老闆要錢的,他欠阿沖一百多萬了,正求咱們寬限他幾天呢,就出了你那麼擋子事,所以阿沖一說要救你,那老闆連個屁都沒敢放。」 「那有沒有賴著不給還起皮子打架的?」柴宏對此有些將信將疑,真要那麼容易阿沖還犯得著養著阿偉阿東還包括自己這樣的打手嗎?就追問了一句。 「大部分還都挺老實的,一般嚇唬嚇唬就乖乖給了,偶爾也有幾個刺頭,真有那樣咱們就得磕他,往死裡整!誰怕誰啊,既然幹這個,就得受著,你說是不是。」阿偉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柴宏這回全明白了,就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十點多的時候,阿偉帶柴宏去了設在四樓的場子裡參觀了一圈,一進屋柴宏就被那陣勢嚇一跳,一個原本很大的套房裡竟然密密麻麻的擠了近百號人,顯得擁擠異常,房間的其他設施全無,只在中央擺了個大桌子,幾個人端坐在那裡,每人面前都是一遝厚厚的鈔票,更多的人圍在周圍邊揮舞手裡的錢邊狂熱的喊著什麼,而且看起來啥人都有,竟然還有不少穿著入時的女人。 大概觀察了幾把,柴宏就看明白了他們在用一副紙牌賭,桌子前坐著的都是押大注的,週邊站的人也都跟著押,而且速度極快,一分鐘左右就一把牌,大把鈔票易手,人群中有人歡呼有人歎氣,此起彼伏、烏煙瘴氣非常壯觀。 「看見那個穿黃衣服的沒?他叫阿華,是沖哥的拍檔,疊碼仔,你注意看,他每把都從桌子上抽二百塊,一個小時能抽一萬多!」阿偉趴在柴宏的耳邊說道,正當柴宏望著眼前這氣勢輝宏的豪賭場面發楞時,阿沖不知從哪鑽了出來,「靚仔,你的手真夠黑的了,剛才那邊來了電話,說四個受傷兩個住院,那開車的司機差點沒了命,現在還在人民醫院動手術呢!」 阿沖見柴宏有些不知所措的撓著腦袋,就摟住他的肩膀側過臉笑著對他說:「放心啦兄弟,我都幫你搞掂了!不過為你這事兒我可花了一萬多塊了,你得知道,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你得好好幹,別給我丟臉,讓別人笑話我沒眼光。」 「謝謝大佬,我的命以後就是你的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不讓你失望!」柴宏早就明白眼前是個大好機遇,這一大段表忠心的話已在心裡演練了許多次,一口氣說下來竟是少有的連貫順暢。 阿沖聽了果然露出滿意的神情。 晚上,回到住地的柴宏躺在陌生的房子裡那張陌生的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一切都太神奇太刺激了,第一次出遠門就跑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來,還遇到這麼多新奇的事兒。最重要的是,這裡就是那個傳說已久的花花世界,榮華富貴、燈紅酒綠,仿佛一切都唾手可得,就等著自己去享受了! 想像著種種可能燦爛的未來,再回憶自己家鄉的落後和兇險,柴宏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慶倖。 媽的,多虧我跑的快!要不然現在肯定在芭籬子裡受苦受難呢!現在好了,不但脫離苦海,還因禍得福,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眼前,說不定就到了出頭的日子了。 我一定要好好表現!在這裡殺出一條血路,打出個名堂來! 柴宏心裡默念著,黑暗中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第六章 駱蔚在李玉庚臨回老家的頭一天和他吵了一架,其實也不算吵,只是拌了幾句嘴,可對幾乎與世無爭的駱蔚來說已經實屬罕見了。 那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的飄撒下來,給整個城市裹上了一層厚實的潔白,人們穿著臃腫的衣服,憨態可鞠的在漫天飛雪中緩慢移動,一切就象安徒生筆下北歐氣息濃郁的童話世界般晶瑩別致。 李玉庚是當天下午的火車,所以一吃過早餐駱蔚就匆匆趕到男友的宿舍為他送行。甫一見面兩人立刻擁抱在一起,雙雙滾倒在那張不大的床上,激吻著,撫挲著,意亂情迷中多了些許無言的惆悵和濃濃的依依不捨,到最後駱蔚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沒事兒的駱駱,我又不是不回來啦。」李玉庚看她哭,忙不迭的安慰她。 「捨不得我走?」緊接著李玉庚滿臉笑意的問了句。 駱蔚沒回答,只是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 「駱駱,我也幾不捨得你啊!」得意忘形的李玉庚一下子冒出句家鄉話,然後又把駱蔚緊緊的摟了過來,這回李玉庚的手極不老實的探到她的毛衣裡隔著胸罩愛撫她的乳房,她也沒象以往那樣推開,而是默許的閉上眼睛;很快,她就呼吸急促面紅耳赤的酥軟在他懷裡…… 臨近中午兩人才從宿舍出來,李玉庚要請駱蔚到大東門新開業不久的肯得雞去吃飯,由於雪大,大部分公車都停運,兩人只好手挽著手一路走過去。 去肯得雞吃飯是李玉庚早就提議過的,說認識這麼久淨讓女朋友跟著吃食堂了,還沒請她去外面吃過飯呢,但駱蔚倒沒覺得怎樣,她很理解男友的節儉,始終認為那種破費沒必要,反正早些時候爸爸已經請她和媽媽去吃過一次了,又不是小孩子,但在李玉庚的一再堅持下,就說好這一天去,吃完正好送他上火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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