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03)_張曉宣

一〇三

　　「是啊，橫哥這回你來了就好了，媽的把他們滅了！別老以為咱們是軟茄子想咋捏就咋捏。」都沒等大國說完四賴子就趕緊接上了碴。

　　四賴子的話和大國一干人等期待的目光，讓柴宏的酒瞬間嚇醒了一半，要知道只要離開了團夥，即使窮凶極惡的戰犯也會變得小心謹慎縮手縮腳，就象狼離開了狼群一樣，更何況柴宏這樣慣於群威群膽的小流氓呢。不過事先大話已經說出來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個成名戰犯，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雖然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行！」柴宏恢復了些之前的囂張勁兒頭端起酒杯，「過兩天我跟你們去看看，不行就整他們……」

　　「好啊！幹死他們！」

　　「整他們狗卵子的……」

　　「吃完飯咱們就去滅他們……」

　　柴宏的話惹得眾人群情振奮，一時間七嘴八舌好不熱鬧，而柴宏也被眾人的情緒感染，正襟危坐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好兄弟！有你這句話那哥哥我就放心啦，你就幫我狠狠的整，出了事大哥給你擺，花多少錢都行！來！大夥把這杯幹了，完事咱們去三裡屯兒好好耍耍，給你找個小女操下……」大國很高興的也跟著站起來敬酒。

　　「三裡屯兒是啥地方？」喝完這杯酒柴宏小聲問旁邊的四賴子，

　　「北京的紅燈區，酒吧一條街，賊他媽熱鬧。」

　　接下來的事情按下不表，且說柴宏繼續呆在地下室裡，忐忑不安地等待一場讓他想像不出來的戰鬥的來臨，除了大夥對他的態度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百無聊賴的混日子。不過那幾天大國並未再提打架的事兒，而是跑進跑出的在忙別的，問過四賴子才知道的確有大事發生了！當然，只對四賴子他們來說。

　　由於大國上幾層的拆家被員警抓了，致使最近幾天團夥內的白粉供應出現了斷擋，已經幾天沒有弄到粉了，除了柴宏和大國，所有人包括大國的女朋友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戒斷反應，象四賴子這樣的深度癮君子症狀尤其明顯，癮頭上來時竟然拿燒紅的煙頭在自己身上燙出一塊塊焦臭的疤痕。

　　小偷是流氓世界裡比較奇特的一群人，他們需要技術，但更需要配合，除非是超一流的高手，否則一定要一群人來配合才能正常開展工作，混子的特性又註定他們很難做到誠信仗義，為避免因此造成分贓不均營私舞弊的情況發生，也為牢牢控制所有人，於是毒品就成了唯一有效的手段。在大國、四賴子這個漂落在外地的小偷團夥裡，實施的更象企業的那種目標定額管理，一群人出去幹活各有分工，每天要完成一個基數，完成了統一交到大國手裡再論功行賞分紅，眾人拿到分紅再到大國那裡去買粉。由於普通小偷並不具備自己弄粉的管道，還由於人一旦吸上毒就對其他一切包括女人金錢都失去了欲望心裡就只有毒品，所以象大國這樣小偷把頭，是根本無需擔心會出現失控，倒是毒品供應出問題最值得他擔心，這不，只是斷了幾天，所有人就東倒西歪瘋狂燥動的難以為繼了。

　　柴宏身不由己的處在這麼一個怪異的環境裡，那份難受自然不言而喻，看其他人一個個那種醜陋下賤的樣子真恨不得拿出刀來一刀一個全部捅死他們，一群廢物點心！他在心裡鄙視四賴子他們，到後來實在看不下眼就乾脆一個人在地下室裡四處轉轉，偶爾還到外面去。不過每次回來都得自己做飯，因為原來負責做飯的大國女朋友已經開始用腦袋撞牆根本都快站不起來了，反正所有人也沒什麼食欲，柴宏每次只做一點，自己吃完其他放在那裡任由其他人愛吃不吃。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大國終於在別的地方弄到了貨，趕緊給大家分下去，所有人都急不可待的立刻開始吸上了，柴宏看著心煩就一個人走出去跑到外面社區的公園裡抽煙曬太陽，直到華燈初上天色漸晚才不急不慢的踱回來。進到地下室才發現屋裡昏暗一片，連燈都沒開，就隨手把燈打開，這一見光亮可不要緊，柴宏立刻發現躺在鐵床上的四賴子不對勁，口吐白沫口唇青紫，下垂的手臂上還掛著針筒。柴宏喊了幾聲見四賴子沒反映，就去搖他，結果感覺到四賴子身子都僵硬掉了，再一摸呼吸，全沒了，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其他人都還沉浸在自己虛幻的世界裡根本沒理他，他接著又喊了幾聲，裡屋的大國才跑了出來。

　　「咋地啦？」大國邊向這邊跑邊問。

　　「快來看！四賴子好象出事兒啦！」只幾秒鐘柴宏就恢復了平靜，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臨死亡了，事後他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再次面對這些時會如此無動於衷甚至有些隱隱的暢快之感呢？

　　「啊！沒……沒沒氣啦？」大國摸過夠嚇得聲音都顫抖起來，然後使勁的壓著四賴子的前胸做起了人工呼吸，慌亂中柴宏甚至聽到肋骨斷裂的哢聲。

　　「橫哥快……快快幫我看看是不是真沒氣啦？咋辦啊？！」大國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別機吧忙乎啦，趕緊送醫院！」柴宏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命令道，於是兩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了四賴子往出跑，一出門就叫了台計程車吩咐去最近的醫院。

　　「我操他媽的！肯定這批貨又摻了啥啦！」在車上大國還狠聲的埋怨著，很多毒販為增加利潤或增加某部分效果，會添加一些奎寧之類的危險物品，而說話時四賴子的腦袋早已耷拉下來身子更硬了。

　　到了醫院的急診室有醫護人員看見他們架個人來立刻把四賴子往擔架車上一放快步往裡推，

　　「人都不行了，趕緊搶救，你們誰去把號掛一下把錢交上。」一個推車的護士模樣的人說道。

　　見大國魂不守舍的站在那裡，柴宏湊上去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媽X你還傻等啥呢？！人都死啦還不快跑！」大國這才如夢方醒趕緊跟著柴宏往出跑。

　　一個小時後，柴宏帶著來時的小包出現在了北京火車站前的廣場上，在票販子手裡花高價買了張最近一班去廣州的臥鋪票，重新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那是一條佈滿荊棘的路，從一開始就已註定無法回頭，註定要與狼共舞、與虎謀皮的險惡之路！

　　第四十二章

　　趙軍在最後一次提審瘋寶時，才弄明白「3、08」事件的全部過程，瘋寶沒有食言，之前早把該交代的都說了出來，讓專案組和張局長非常滿意，所以那次提審更像是一場老朋友敘舊式的閒聊，連文字記錄都沒有做。

　　「哎，寶子啊，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你那天為啥那樣磕小剛呢？就那麼兩個半人跑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去，這不是有點虎了巴幾嗎？」趙軍給瘋寶甩了合長白山，等他點上後問道，

　　「我那也是沒招兒了，趙哥你不知道，這他媽要混到我那份兒上是真累啊，有生意要做錢得賺吧？手底下那幫小弟的大事小情兒得管吧？各個衙門那麼多關係得處吧？從他媽早上一爬起來到晚上睡覺前就別想蕭停，忙死！」瘋寶每說一句趙軍就點下頭表示理解，此時的瘋寶吞雲吐霧很有些疲憊發出感慨，「這要早幾年，就那幾個小逼崽子算個機吧啊，我早就殺過去磕他們去了，還用得著那麼客氣嗎？有時候我還真想回到從前，就做個小混子，想磕誰就磕誰痛痛快快的愛誰誰，多好啊？」

　　「你實力那麼強，咋不和小剛他們會仗呢？你不是准贏嗎？這那天我們要不抓，你的金字招牌基本倒一半了」。見瘋寶沒正面回答，趙軍乾脆挑明瞭問。

　　「趙哥我也不瞞你，其實我挺怕的，混這麼多年，多出名的大手我都不在乎，最怕的就是這些窮凶極惡的小毛孩子，你說我有家有業的，打了就不能輸，他們他媽的可倒好，打了就出名，怎麼打我都吃虧！再說會仗肯定會把事情鬧大嗎，之前我都預感不好，你們早晚得整我，想了半天也都準備好了事到臨頭我還是沒敢，最後就只好瞎機吧整啦，搞成這樣我也覺得窩饢」。

　　瘋寶這麼說趙軍很信服，之前關於「3.08」事件的所有迷團也就全部解開了，看來當初什麼都預計到了，惟獨忽略了瘋寶這個流氓大亨在危機來臨時竟有如此敏銳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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