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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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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葵置若罔聞,她動作緩慢地扶著牆,艱難地下了一級臺階,又下一級臺階,腳底一滑,險些滾下去,盤雪抓住她的胳膊。 「薛葵!」 「我去送我媽媽。她腿不好。」薛葵啞著嗓子,喉嚨裡發出嘶嘶聲,「我去送我媽媽。」 星期一上午九點,遠星的車隊重新出發,薛海光來同卓正揚告別,發現他正在打點行李。 「卓總?你也準備上路?」 他知道卓正揚的傷口頗深,川藏線的路面又太險惡,開車的時候分分鐘有傷口爆裂的可能。 卓正揚嗯了一聲:「我答應了朋友,今天之內一定趕回去。」 恰巧這時候巴措進門來,已經換了漢人的服裝。 「沒關係,我來開車。不過成都正在下大雪,雙流機場可能會關閉。」 薛海光皺眉。 「我看你還是過兩天再走——現在的孩子也太不體諒。」 「我不覺得。」卓正揚拎著旅行包準備出門,「對了,您有沒有什麼話要我帶給薛葵?我回去會遇到她。」 薛海光想了想,從外衣口袋裡拿出一串很俗很劣質的綠松石手鏈。 「我在新都橋買的。你要是碰到她,就給她。」 「好。」 薛海光能從卓正揚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禮物有多掉價,他無奈地笑笑。 「太俗氣?」 「不是。」卓正揚把手鏈收進口袋,「我不知道她喜歡這個。」 「她不是喜歡這個。她只是喜歡收禮物。」 「是嗎?」卓正揚放下行李,認真地看著薛海光,「原來她喜歡。」 薛海光拿出一包煙來——不知為何,他此刻特別有傾訴的。 「她小的時候我和她媽媽經常出差,每次都叫隔壁的阿姨代為照看。那時候工作忙,哪裡想得到買禮物哄她開心,有一次我們半裡回來,去隔壁接她,她一個人躺在上,早睡著了。我們一掀被子,看見她兩條小胳膊裡還緊緊地抱著我和她媽媽的結婚照,她媽媽當時就哭了。她一醒,也跟著哭,一大一小抱頭痛哭,我沒有辦法,想起還有半包水泡餅沒吃完放在兜裡,就拿出厘她說是買給葵葵的禮物,她破涕為笑,大半的,把餅乾吃的乾乾淨淨。後來每次出差,要是有空,我就去商店裡給她好好地買個娃娃,要是沒空,我就在地攤上隨便挑個啥送給她,哪怕再不值錢,她都喜歡的不得了。久而久之,這每次出差不給她買上點什麼,心裡還真不舒服。」 卓正揚默默地聽著薛海光說薛葵小時候的事情,並不發一言;薛海光彈一彈煙灰,又狠命地吸了一口。 「這次她去國,我再買禮物,就沒那個情調了。」 卓正揚本來心中漾滿柔情,嘴角微微上揚,聽了這句話之後,臉上的笑容不知所措地凝固起來:「她去國幹什麼……出差?旅遊?我怎麼……沒有聽她說過。」 「做博後。」薛海光漠然道,「過兩年穩定下來,我就和她媽媽移民過去。」 說到這裡,他有些激動,半截沒抽完的煙狠狠捺在窗臺上,慘灰的煙跡,他想他說的有點多,卓正揚的臉似乎不太好看。也是,誰願意站在這裡聽個老人家發牢呢。他撣撣褲子上的灰,抖抖肩膀。 「走了!卓總,後會有期。」 卓正揚回到家是星期一晚上十點。他的鑰匙剛剛在鎖孔裡一轉,就聽見客廳裡有桌椅拉動的聲音,緊接著有人劈哩啪啦地踩著地板跑過來,他打開門,一副溫軟的身軀撲進他的懷裡,一雙手臂纏住了他的脖子。 是薛葵。她一直呆在這裡。 她緊緊地抱著卓正揚,臉貼在他冰冷的外套上,心中又驚又喜:「我一直看天氣預報。成都下雪,機場關閉,我真擔心你回不來。」 卓正揚鬆開手指,旅行包啪地一聲落在地板上。他回抱她,激吻她,將她抵在玄關的牆壁上纏綿索吻,好像是一對小別的新婚夫一般渴望著對方的溫暖懷抱,風雪兼程地趕回來,他全身都是冰涼的,包括舌頭,包括傷口裡溢出的血——呵,哪一個傷口更痛一些?手臂上的,還是心口的? 薛葵完全沒有意識到卓正揚有何異樣,他一向都是這樣情炙如火,也不管剛才兩人糾纏時門都被撞成了敞開狀態。萬一有人——算了,她也不管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捂暖面前這快失去溫度的愛人,她溫暖的手心,貼著他的面頰,他真是冷得要命! 對面的住戶出來倒垃圾,看見這一幕活生,極大地wow了一聲,薛葵聽得真切,不好意思地彈開,用手背擦擦嘴;卓正揚抵住她的額頭,微微地喘息著,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將門重重帶上。 第二十章~二十一章 門撞擊時發出極大的聲響,玄關裡的燈沒開,隱隱地從客廳透過白熾燈的光亮來,這是他的家,在格陵住了三年的家;卓正揚僵了一下,薛葵搓著他的手指;他又俯下臉來找她的嘴;薛葵嘻一聲躲開,啄一下他的唇瓣。 「冰冰涼。外面是不是很冷?我一天沒出門。」 「不知道。」 他突然就對她寫滿熱切的臉失卻了興致;終於忍住惑,鬆開她。脫下外套,換了拖鞋,走進客廳,把旅行包往桌上一放,他看見桌上鋪著紙筆,她在他回來之前,似乎在寫信——薛葵趕緊過來一邊收拾一邊問他。 「你吃了沒?都這麼晚了,應該吃了吧?」 他盯著她手裡的信紙,她又彎下腰去撿剛才因為太快起身而掉下去的鋼筆,有幾點墨水濺在地板上,她懊惱地唉了一聲,直接用手指捺掉。 「我不餓。那是什麼?」 薛葵把沒寫完的信稼一本大部頭的《分子克隆》裡,她隔著桌子沖他笑,但這笑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地飄在她光潔如皎月的臉龐上,虛無縹緲,飄忽不定。 「哦,我寫信呢。」 她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卓正揚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怪的。她想他是累了,又或者事情沒有處理好。 「對了,我媽媽拿了一些乾果過來,很好吃,我放在茶几上的果盒裡了。還有一包蜂蜜,我泡一杯給你嘗嘗。」 她急衝衝走進廚房,抽了一根筷子來敲蜂蜜,拈了一小塊在溫水裡,看它慢慢化開,變成琥珀:「極了,卓正揚,你……」 卓正揚跟在她身後進來,從冰箱裡取了一瓶蒸餾水。一邊擰著蓋子一邊走回客廳。 「文件袋呢。」 她想他真是有些不妥。若是平常,以她的冰雪聰明一定能估到不是工作的事情——他向來公私分明——而是薛海光說了些什麼,但是沈玉才跟她鬧了一場,磨鈍了她的靈氣。她將蜂蜜水放回流理台,怔怔地看著他在茶几邊坐下,喝著涼水。他又問了一遍,她才哦了一聲。 「我放在頭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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