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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沒聽見薛葵的回答,取而代之是她的小手「啪」的一聲輕輕打在他的側臉上,可以想像她是多麼羞惱又拿他沒轍。

  「葵,和我說說話。」

  「你不是要睡覺嗎?」她輕聲道,「我不吵你啦。」

  可就這樣摟著你,總覺得你還是會離開——他想聽她的聲音,讓她的聲音陪他入睡。

  「講講昨天你去格陵理工的事情。」

  「哦,對了,你知道嗎,原來我本科導師有個小女兒,十年前得了急性粒系白血病。主治醫師就是蘇阿姨。而且是格陵首次同臺灣慈濟骨髓配對成功,當時很轟動了一陣子呢……不過十年前你都不在格陵,肯定不知道。」

  「我知道。」他閉著眼睛說,「那次我外公順便回來探親。」

  對哦,蘇儀的父親蘇秉正是慈濟基金會的榮譽董事。薛葵想起來了。

  「所以事情辦得很順利。蕭志峰,就是蕭麻醉師的兒子,長得又美,能說會道,活脫脫一個小展開。」

  卓正揚輕笑一聲。

  「展開說他掉西湖裡了,回不來。」

  「對哦,他去上海好久了,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卓正揚想到這個也頭痛。據說展部長此次南巡,令蘇杭兩地美女大為傾倒,便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意思,他又不能強行把展開押回來。反正卓開創業以來他也絕少休息,就讓他輕鬆一下吧,「事情辦完了之後呢?」卓正揚又問。

  「我們就在校園裡逛了逛。原來蘇阿姨從來沒有去過格陵理工呢。我就帶著蘇阿姨到處走了走,看看學校的建築、風光什麼的……蘇阿姨問我什麼是情人坡。」

  卓正揚睜開眼睛。

  「什麼?」

  「哎呀,就是一個小土坡,栽了很多樹木。難道你們學校沒有?每個大學都有情人坡、情人湖、情人路、情人橋之類讓情侶幽會的場所呀。」

  「我們學校就沒有。」

  薛葵忍無可忍,扭他的鼻子。

  「那是因為你上軍校。格陵理工風景秀麗,是全國最美十所高校之一。有很多人週末的時候到我們學校去拍……藝術照呢。」

  她想說的是婚紗照,但幸好心底警醒,及時改口。

  卓正揚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薛葵以為他睡著了,可是沒一會兒他又撞撞她的肩膀。

  「繼續。」

  「還繼續什麼呀?還有,就是蘇阿姨對我講你小時候的糗事了。比如去北戴河旅遊差點淹死,比如鑽防空洞差點嚇死,比如……」

  他聽她繪聲繪色地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悶悶地笑。

  「她誇張,你比她更誇張。」

  一陣濃濃倦意襲來,卓正揚嘟噥著在她耳邊說了最後一句話。

  「葵,好夢。」

  接著就無聲無息。他真的睡著了?薛葵看著卓正揚熟睡中的容顏,想起小時候睡在父母中間,因為不懂事,總覺得人睡著了就是死掉了,於是噙著眼淚一會搖搖爸爸,一會搖搖媽媽,生怕他們死掉不要她。

  她伸手去探卓正揚的鼻息——呵,他還活著。

  她和蘇儀聊的那些內容,只有一半可以對卓正揚說。

  「我和正揚的父親卓紅安,在前蘇聯認識,只兩個星期,就決定向組織上打報告申請結婚。」

  「我的父親蘇秉正,一九四八年帶一名副官去了臺灣,丟下妻兒。可是我卻不能不受到他的影響。我們的結婚申請被拒了三次,如果不是卓紅安堅持,我都想放棄……」

  「沒過門之前,公公婆婆原本很喜歡我,但是知道我隱瞞出身之後,對我的態度一落千丈。一直到兩位老人去世,都不肯和我說一句話。長久以來,我不能體諒老人家的心情,但是現在面對著你,我開始有些明白。我愛正揚,遠勝這世上的一切,我希望他能夠和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在一起。身家背景不重要,只要清清白白,乾乾淨淨。沒有辦法,父母對子女的愛護,就是這樣偏執。坦白說,一開始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看中了你,希望你做卓家的媳婦。我真想看你們好好過下去,可是為什麼會出這種事情?」

  「葵葵,蘇阿姨可以向你保證,沈西西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會相信。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你的過去,肯定有一些事情瞞著我。我不問正揚,不問任何人,我要聽你對我說,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葵葵,無論你以前發生過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葵葵,你不肯說,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仍然在影響你現在的生活?告訴我,我一定有辦法幫你解決。」

  「葵葵……」

  「……其實你根本沒有和正揚長久下去的打算。否則你就該明白,就算卓正揚把你保護得再好,嫁給卓紅安的兒子,你的過去總會被翻得底朝天。你寧願那個時候再被所有人傷害,而我也不會站在你這邊了,值得嗎?」

  「……葵葵,如果你實在覺得當面說不出口,那就寫封信給我,行不行?我要去尚比亞四個星期,回來的時候要麼看到信,要麼看到你和正揚分手。唉!你這孩子!明天你不要來機場,我暫時不想見到你。白白地讓我又失望又心痛。」

  她真是沒有長輩緣分。蘇醫生是這樣,卓主任也是這樣,她們都是一開始特別喜歡她,逐漸深入之後就厭惡。也許有閱歷的人總能看到她的內心深處,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的回憶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中斷了,循聲找去,原來在卓正揚的外套口袋裡,是展開的。卓正揚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聽見鈴聲,翻了個身,鬆開她的肩膀。

  「喂?」她低聲道,「是展開嗎?」

  「嗯。」他早該想到他們兩個是情侶,打卓正揚的電話,薛葵也有可能接得到,於是大大咧咧地道,「叫你男朋友聽電話。」

  那邊沉默了半晌,聲音又細又輕。

  「他在睡覺。」

  黃浦江上的風一陣陣地刮過來,又寒又冷。

  「原來上海和格陵有時差啊,我怎麼不知道?大白天的睡什麼睡!把他給我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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