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 上頁 下頁
六六


  看他的樣子,再想起維維的遭遇,我心裡又酸又苦,百味雜陳:「你真的喜歡過她,對吧?」

  「我確實喜歡過她。」他扶著額頭,神情無限蕭索,「她長得漂亮,人又活潑,和她出門可以滿足一個男人所有的虛榮心,我們有過一段挺好的日子。」

  我不由自主地直起身:「那後來呢?」

  後來為什麼會變得象仇人一樣,彼此相看兩厭?

  「後來……後來我覺得倆人性格實在不合適,她個性太強,我也從來不知道讓著她,天天吵架多過正常的說話,那時候她說的最多的一句,她說沒有男的真正愛過她,都是為了她的身體。我說既然你都那麼想了,倆人在一塊兒還有什麼意思?乾脆分了好了。她就和我賭氣,去外面和人約會吃飯,再回來專門氣我,我說行啊,你做初一甭怪我做十五,我也出門找樂子,就這麼著越鬧越僵,做夢也沒有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局……」

  他低下頭,再也不肯開口。

  「維維她只是運氣不好……」說到一半我停下,自己都能察覺言語中的空洞無力。

  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攬過我,再次歎口氣。

  我怔怔地靠在他身上,也不想再說話。眼淚早已風乾,臉頰的皮膚被淚水浸泡過,緊巴巴地繃著,非常不舒服。

  這故事的另一半,我在維維那裡早就聽過,到今天才把另外一半拼全,原來竟是個羅生門的故事。但維維人已不在,誰是因誰是果,誰為是誰為非,都不再有任何意義。

  床頭的壁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映在對面牆上,那壁紙是充滿東南亞風情的熱帶花卉,枝葉纏綿撲朔迷離,就像剪不斷理還亂的世間男女之情。

  我伸出雙臂繞過他的脖頸,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懷著最後一點希望追問:「如果我去了奧地利,是不是還能見到你?」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乾脆,「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為什麼要放過那個混蛋?他要是乾乾淨淨死了,哪兒還有後來這些事兒?」我深恨他這點,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他的胸腔微微震動了兩下,竟像是在笑:「好像每個人都在問這問題,是我一念之差做了蠢事行嗎?」

  我扳過他的臉:「告訴我。」

  他看著我:「你想讓他死嗎?」

  「他該死!」

  他的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可那絕不是愉快的笑容:「聽聽,連你都這麼說,我怎麼就心軟了呢?兩次栽在同一個人手裡,這不是傻逼是什麼?」

  他仰起頭,壁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流轉,他的臉上充滿自嘲的微笑。我望著他秀氣的側影,只覺得心疼,卻不知道疼在什麼地方。

  「嘉遇。」

  「什麼?」

  「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下不去手。」

  這回他真的笑了,回頭看著我,眼睛彎彎地勾出兩道笑紋,「你知道不,我平時最怕人跟我說,孫嘉遇你真是好人,誰這麼說話,准就有什麼事兒要求我了。」

  「你就是。」我固執地重複。

  「算了算了。」他抓過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已經十二點了,你好些天沒怎麼睡了吧?過來點兒,我抱著你,這就睡會兒吧。」

  我猶豫一下,伸出另一隻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心臟便隔著內衣砰砰砰撞擊著我的掌心,和著他心跳的節奏,漸漸倦意上湧,我挨著他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從睡夢中驚醒。燈仍然黑著,分不清此刻是深夜還是黎明,卻清清楚楚聽到窗外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我一個激靈,立刻要坐起來,有人按住我,輕輕說:「別出聲。」

  模糊的光線裡,我看到孫嘉遇光著腳走到窗邊,從窗簾的縫隙中向外看了很久,然後他說:「他們終於還是來了。」

  話音未落,客廳的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接著是噠噠噠一陣點射。

  我嚇得手腳發軟,連滾帶爬朝他撲了過去:「誰誰誰?什麼人……」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孫嘉遇已經迅速蹲下,伸手握住我的腳踝用力一拉,我失去平衡,立刻摔在地上,接著他滾過來,整個人撲在我的身上。

  一時間我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已有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貼著耳邊呼嘯而過,在地板上激出一溜兒火花。

  隨後是通通通幾聲悶響,好像爆竹的聲音被棉被悶住一樣。臥室梳粧檯的鏡子被擊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脆響,玻璃碎片四處迸濺。

  壓在上面的身體,明顯抖動了一下。

  「嘉遇?」我掙扎著要爬起來

  「別動!」他用力按住我,「你不想活了?」

  「他們要幹什麼?」我驚恐萬分。

  他捂住我的嘴低喝:「別說話!」聲線壓得極低,卻異常鎮定。

  我已經完全亂了方寸,聽話地閉上嘴。

  他拖著我一點點挪到衣櫥後的死角處,這才湊在我耳邊說:「沒事兒,他們在試探虛實,不會輕易進來。」

  果然,從隔壁房間又傳來幾聲異響,跟著是瓷器破碎的聲音,之後完全歸於沉寂。

  不用他解釋,我已經明白,來的肯定不是員警。

  隨後窗外汽車引擎的聲音也消失了,四周是一片瘮人的寂靜,只有遠處嘩嘩的海浪聲清晰可聞。

  我的背緊貼在牆上,渾身瑟瑟發抖,耳朵裡灌滿了自己的心跳和彼此的喘息聲。

  我想去握他的手,觸到的卻是一塊冰涼的金屬。

  借著窗簾縫隙透進的月光,他異常熟練地把彈匣壓進手槍的彈艙口,打開保險,嘩啦一聲拉上槍栓。

  我怔怔地盯著他模糊的五官,這一串動作絕不是出自一個持槍的新手,而是無數次苦練之後的協調流暢。

  他側過頭。在如此昏暗的環境裡,也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眼睛,冷靜而充滿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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