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 上頁 下頁
四八


  床墊微微顫動幾下,他坐在我身邊,把什麼東西放在我的手心裡:「幫我個忙,明天把它交給彭維維。」

  我摸了摸,似乎是個信封,裡面裝得鼓鼓囊囊的。

  「不管。」我賭氣把它扔得遠遠的。

  「你不去我就得自己去。」他心平氣和地勸我,「今天她什麼態度你也看見了,你放心讓我去見她?」

  這就把我當傻子哄呢!我霍地坐起來,氣得直嚷嚷:「誰知道你們倆到底什麼事兒啊,一直不明不白的,可是幹嘛每次都連累我?我不去,愛誰誰!」

  他被我滿臉的淚痕驚到,伸手胡亂抹著:「哎喲怎麼哭了?就為輸那點兒錢?真是,瞧你出息的吧。我補給你,補雙倍行不行?」

  「你才因為輸錢呢!」因為被誤解,我幾乎憤怒了,從枕頭下面抽個一個盒子,用力摔在他身上,「你一點兒良心都沒有!」

  「喲,什麼東西?」他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事,好奇地拆開那個包裝精美的硬紙盒。

  裡面是個「都彭」的銀制打火機,我特意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為了買這個火機,我還專門去了趟銀行,從自己的存款裡取了三百美金。雖然這些日子吃穿用花的都是他的錢,但這份禮物我情願用自己的錢,因為完全是我的心意。

  「給我的?」他很驚訝。

  「啊。」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我忍著氣回答,「生日快樂!」

  他笑了,翻過來掉過去看半天,眼睛裡似有亮晶晶的光韻,然後低頭親親我的腦門:「真是個乖小孩兒,謝謝!」

  我轉開臉哼了一聲,怒氣卻已經飛到爪哇國去了。

  他摟著我起會兒膩,又轉回正題,把信封重新放我手裡:「聽話明天跑一趟,乖啊!」

  我翻開看看,信封裡居然是厚厚一疊綠色的鈔票。

  「這個給她?」我非常吃驚。

  「嗯。」

  「你想幹什麼?一夜買歡?」

  「你現在是越來越過分了。」他笑出來,卻笑得有點苦澀,「我不幹什麼,你明天就問問她,想不想轉學到基輔或者莫斯科的大學,我願意幫她。」

  我很不高興:「她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她到底跟過我,我不能眼看著她爛在泥裡。」

  「你自己的風流債,自己去還吧,我沒那功夫。」我把信封塞回他手裡,爬起來進了浴室。

  孫嘉遇在別的事上精明,在這上面卻是個白癡。他到現在都不明白,他和彭維維的心結到底在哪裡。以彭維維的條件,願意在她身上砸錢的男人,比比皆是,她的問題如果錢能解決早解決了,人家會稀罕這點兒錢?

  而且我見了她說什麼呢?沒準兒她會認為我在炫耀,反而起了負作用。

  他最終沒有膽量自己親身前往,倒楣的老錢被挑中做了炮灰,卻被灰溜溜地罵回來。他帶回彭維維的原話:三十年風水輪流轉,該還的總要還的,這是走江湖的規矩。

  「女人哪女人,千萬不能得罪,不可理喻起來真是可怕!」老錢被罵得灰心,連連搖頭。

  孫嘉遇的臉色極其難看,大概被人棄之如敝屣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我則不好發表任何意見,只能保持沉默。

  他為此悶悶不樂了幾天,邱偉勸他:「路都是自己選的,誰該為誰負責呀?人要是想往下出溜兒,甭說你,坦克車都攔不住。再說你招惹過的女孩兒多了去了,每一個都負責,你管得過來嗎?」

  他這才勉強把這件事撂下。

  到了五月初春夏交替換季之際,海港進口的貨物驟然增多,孫嘉遇和老錢幾乎天天早出晚歸,每天他們離家的時候我還在熟睡,等他們夜裡進門,我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為什麼不上床睡?」他很不滿,幾次都是他把我抱回床上。

  「你回來了?我給你熱飯去。」我睡眼惺忪地想爬起來。

  「算了算了吃過了。」他按住我,替我蓋好被子,低聲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該減肥了小妞兒?怎麼越來越沉?」

  港口噪音極大,面對面談話也要扯著嗓門,每天回來,他的的嗓子都啞得幾乎說不出話。

  我天天用白梨燉冰糖水給他喝,明明生津下火的東西,卻不能控制他越來越緊張的情緒,那些日子他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我儘量忍著他的無理取鬧,心想他壓力太大,過了這段就好了。但最近幾周他卻是變本加厲,脾氣愈加見漲,整個人象張弓,弦越繃越緊,我很擔心哪天他會啪一聲斷掉。

  這天是個週五,他下午五點半打電話回家,囑咐老錢晚上沒事呆在家裡,儘量別出去。

  原來當天他接到一筆大額的清關生意,按照常規,對方需要先付一筆定金。

  對方付了,四萬七千美金,卻是烏克蘭的格裡夫納貨幣,整整齊齊碼在一個碩大的蛇皮袋裡。

  等雙方把合作的規矩一一撕擄清楚,已經是下午四點二十。孫嘉遇立刻飛車趕往最近的銀行,路上卻因違章超車被攔下,偏偏碰上一個特別認死理的員警,金錢都買不動,跟他糾纏了半個多小時。

  結果五點一到,銀行關了門,他只好帶著一大包現金回家。

  比較要命的是,奧德薩的銀行週末並不營業,那些格裡夫納倒出來足有小半櫃子,只能在家裡存到週一。

  老錢看到那一大堆錢,也被鎮住了,結結巴巴地問:「這這這這什麼人啊,怎麼這麼咯應?為什麼不付美金?」

  「不知道什麼路數。」孫嘉遇搖頭,「整件事兒從頭到腳都透著詭異,那主事兒的,一看就是個生手。反正這幾天出入都小心點兒,別被人算計了。」

  我們各懷心事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孫嘉遇醒來的第一句話:「媽的這算什麼事兒?老子還不信了,這就存到地下錢莊去,誰怕誰呀?」

  我不是第一次聽到「地下錢莊」這個名字,可卻是第一次真正見識,以前一直以為它就是高利貸的同義詞。

  說起來地下錢莊算是「灰色清關」的衍生物。灰色清關引發的系列後遺症之一,就是商人的收入無法存入正式銀行,因為逃稅漏稅,或者來源不明,存到銀行等於自我暴露。又無法通過正當途徑將收入匯回國內。

  地下銀行於是應運而生,服務物件不僅僅只有中國人,還有阿拉伯和獨聯體,甚至來自西方國家的商人。

  我以為既然是錢莊,怎麼也要有點銀行的氣勢,沒想到在奧德薩一個普通的居民社區裡,某棟普通的公寓一層,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一張普通的書桌,一個不起眼的保險櫃,一名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就是錢莊的全部。

  眼睜睜看著大筆鈔票被收進保險櫃,換回來的是一張白條,上面只有一行金額和雙方的簽名,我目瞪口呆:「這就完了?」

  「完了。你還想幹什麼?」孫嘉遇拉起我出了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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