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犬女王遲小米(43)

四十三

　　李子文低下了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被子上。遲小米最看不下去的就是別人當著她的面掉眼淚：「我找他去！」

　　李子文一把拉住了遲小米：「小米，你聽我說。」遲小米又坐回了李子文的床頭，「這事，也不能怪他。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都怪我，明明那時方宇不喜歡我，我卻不擇手段地從你那兒搶了來。現在，我這個樣子，就是報應！」李子文越說越傷心，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方宇曾坦白對我說過，這輩子都不可能愛我，即使我們在一起，也只是為了這個孩子。是我自己選擇了這麼做，我就要承擔後果，真的不怪他。」

　　瞧著李子文抽抽搭搭地掉眼淚，遲小米又犯了以前仗義直言的毛病：「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去找方宇談。咱先喝粥，保存體力好戰鬥！」

　　遲小米果然沒食言，看著李子文喝完了一大碗雞粥，就單槍匹馬地找方宇去談判了。

　　方宇坐在遲小米的對面，瞧著對面的遲小米，恍惚間又回到了幾個月以前遲小米為李子文向他宣戰的場景。那時的遲小米，也是像現在這樣，瞧著那風風火火：「方宇，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做就太不仗義了！」遲小米拿起桌上的奶茶一飲而盡，「人家李子文對你那可是日日想，夜夜盼，當神仙那麼愛慕著。你忘了那天下大雨，是誰挺著大肚子為你撐著一把傘在雨裡淋了整整一個小時？你忘了？」方宇忽然沖遲小米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小米，你別說了。我都沒忘。正是因為我記憶力太好，什麼都無法忘記，才會像如今這麼痛苦。我雖然記得那個雨天，可我更忘不了喝多了的那個夜晚，要不是李子文，也許現在走在一起的就該是我們。」

　　「那正是你該謝謝她的地方。」方宇難以置信地望著遲小米，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遲小米之口，「正是因為李子文來告訴我，你和她那一晚的既成事實，我才發現原來我是愛著你的。如果不是那一刻李子文的話，讓我真切地體會到了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我想，我有可能這輩子都發現不了我愛你。」說到這裡，遲小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所以，你真的應該感謝李子文。」

　　方宇看著窗外，聽遲小米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忽然雙手掩面低低地抽泣起來。遲小米愣住了，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目睹一個男人哭。而這個男人的每一滴眼淚卻是為她在流，遲小米的心在這一刻狠狠地糾結在了一起：「方宇，忘了我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只是你我不會再是相伴在對方身邊的那個人。」

　　方宇還是掩著臉，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哽咽：「我想，哭過了，我也許真的就會忘了過去。我會用我的後半生，好好報答李子文。報答她終於讓我在有生之年，聽到了你親口對我說『我愛你』。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終其一生也聽不到我想聽的這句話。」

　　遲小米沒想到，原來人的語言是可以當刀子使的。當它猛地紮入你的心臟，你就會疼得無力抵抗。遲小米停留了兩分鐘，沒有等方宇抬起頭，就獨自離開了。遲小米沒有對方宇說再見，也沒有說珍重。遲小米知道，他們之間的交集會在這一刻被徹底斬斷。即便有一天，他們會相遇，過去的種種就像一段被徹底刪除的記憶，不會在他們的心裡留下半點眷戀。

　　晚上做節目時，遲小米史無前例地將節目的大半段時間留給了歌曲。有兩首歌被滾動播放了數十遍，直到電臺接到聽眾的投訴電話，遲小米還是頂著壓力放完了整整12遍。這是遲小米在上了這麼多年的節目，唯一為自己留下的一個時段。她是在向人生中的一段最美好的記憶做最長久的一次告別。在那首第12遍的《我願意》之後，在那首第12遍的《紅豆》之後，在這個冗長的夜晚之後，遲小米就將學著遺忘，遺忘那段空白記憶中，曾存在過的最真實的美好。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如影隨行……

　　遲小米在直播間裡，不知不覺跟著輕輕哼唱起來。歌聲隨著電波，輾轉在這座城市夜空下的每一個角落。星空下，方宇抬起頭，恍惚聽到了那個曾被他深愛過的人正為他輕輕唱起了那首《我願意》。

　　當歌聲結束時，遲小米在節目的尾聲留下了這樣一段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在電波另一頭的人：「當一個人只能成為過往，當一段記憶只能被塵封，我們能選擇的，就只能是站在記憶的彼岸，去笑著彼此懷念。」

　　[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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