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12)_藍鳶星

一一二

　　「冬子，又跑到孫少那兒當二十四孝好妹妹去了？」齊薇打開一瓶紅酒，倒進高腳水晶杯裡。她戲謔的口吻，讓小冬臉登時一熱，「三姨約了馮丹一起去家裡吃飯。」

　　「看來你三姨很喜歡她啊。」齊薇把酒遞給她們二人，晃了晃杯子。葉南一飲而盡，讓小冬有些訝異。如此豪邁的飲法，她以為只適合齊薇。

　　葉南捕捉到她眼中的訝異，不禁笑起來，「小K經常說，他珍藏的紅酒落在我手裡，絕對是暴殄天物。」簡簡單單的話語，沖散了小冬的拘謹，氣氛一下子活潑起來。

　　「葉南，說起來你晚上泡在酒吧裡，兩個兒子怎麼辦？」齊薇早已忘記葉南似乎是她潛在情敵的事實，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對她的脾氣。男人嘛，到處都是。意氣相投的朋友，卻可遇不可求。

　　「說起我這兩個兒子，實在是讓我很沒有當娘的成就感。我辛辛苦苦把他們養這麼大，可他們一天到晚惦記的人卻不是我，真是讓人心寒啊。」葉南邊說邊走到小冬身邊坐下，齊薇也湊過來，三個人擠成一團，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大學時女生在宿舍裡肆無忌憚地嬉笑的年代，年齡瞬間被遺忘。

　　「不惦記你惦記誰？」齊薇問。其實答案不難猜，小冬有點期待，她從未聽葉南提起過有關那對雙胞胎男孩的父親的隻言片語，實在引人遐想。

　　葉南把腿搭在茶几上，指尖輕刮著下巴，似是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笑得很歡愉，「惦記著那個雖然不能親手撫養他們，卻每時每刻都能讓他們感受到父愛的男人。」

　　齊薇和小冬皆暗自歡呼。第一次，葉南開口談到了那個男人的事。那個謎一樣的男人，他們的愛情故事，實在很難不讓人好奇。

　　「你們看起來似乎很興奮，嗯？」葉南哈哈大笑，「想知道他的事情？」

　　齊薇小冬齊齊點頭，很用力地點頭——人不八卦枉少年！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是個很普通的愛情故事，完全沒有你們正在幻想的那些個生離死別。生活，不是電視劇。」葉南對著她們的腦門兒一人彈了一下，惡作劇的神色表露無餘。

　　齊薇不依不饒地追問：「說來聽聽，是什麼樣的男人能把你征服了？」

　　小冬歎了口氣，「我現在也很需要聽一些完美的愛情故事來給自己鼓勁。」

　　葉南望著小冬，神色很柔和。她把胳膊搭在小冬肩上，言語間有些唏噓，「小冬，你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倒是跟我當年很像。那種猶豫不決的心情，那種不知究竟該不該邁出這一步的彷徨。」

　　「一語中的！」齊薇道。

　　「那你是怎麼做的？」小冬問。

　　葉南靜默著，似是沉入了回憶，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笑容裡傳達著的，是毫無疑問的幸福——簡單的，堅定的，讓人嚮往不已的幸福。

　　音箱裡流淌出舒緩的音樂，伴隨著葉南笑容裡幸福的味道，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深深沉浸其中。小冬渴望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愛情，能帶給一個女人如此純然的情感。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葉南所擁有的愛，竟是這般令人嚮往。

　　「其實我什麼都沒做。是修月的堅定，給了我勇氣。」

　　修月？葉南提到這兩個字時，那種纏綿的溫柔，那種縈繞的思念，讓人感慨不已。

　　「他現在在哪裡？」小冬不假思索地問，問完，頓時後悔。葉南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落寞似乎跟這有關，也許這正是她不願被外人觸及的傷口。

　　「葉南，我……」小冬急急出聲，想岔開話題，卻聽葉南說：「似乎大家都很避諱向我問及這個問題。每次看到那些小心翼翼的面孔，我都會覺得非常困擾。」

　　葉南雲淡風輕的口吻讓齊薇和小冬呆立當場。被她這麼一說，小冬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慌亂來得很莫名其妙。

　　「六年多以前，他入獄了。之後半年，大寶小貝出生。大概再過一年，他就刑滿了。一家團聚的日子指日可待，就是這麼簡單。怎麼樣，是不是很失望？沒有那些跌宕起伏的情節。」說完，葉南樂不可支地望著她們兩個，眼睛灼灼閃耀。這是那個男人賦予她的光芒，亮得刺目。

　　傾聽者久久無言。原來葉南一直在等待，等著那個甚至連兒子出生都沒機會見證的男人。說實話，她們在心裡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葉南的愛情竟是這樣孤獨的等待。

　　「我跟修月八歲相識，二十八歲那年，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愛情一直就在身邊。」

　　小冬心裡咚咚直跳，這峰迴路轉的話語，讓她腦子嗡嗡亂成一團，二哥的面孔不斷出現在眼前。

　　「咦？傳說中的青梅竹馬？」齊薇湊到葉南面前，好奇地問。

　　「沒錯。結婚，離婚……兜兜轉轉地走了一大圈，才發現守在我身邊的，一直都是他。」

　　「離婚……」小冬齊薇齊齊望著她。

　　葉南笑眯眯地拎起一罐啤酒，「陪我幹掉，我就告訴你們。」

　　「幹！」

　　豪邁的聲音，為不醉不歸的夜晚拉開了序幕。

　　葉南的愛情，非但不簡單，簡直堪稱傳奇。將門虎女，明星，結婚，離婚，家人的不諒解，獨自撫養兒子的艱辛，義無反顧的等待，這一切，似乎在那個叫做修月的男人面前，通通都不值一提。孟小冬很難理解這樣的愛情究竟需要怎樣的勇氣。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境裡，她跟二哥牽手走進一座小小的教堂，沒有鮮花，沒有親人，沒有祝福，神父刻板冷淡的宣讀著神聖莊嚴的結婚誓詞，交換戒指時，二哥溫柔的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夢中的那一刻，她真切的感受了幸福。淚水順著面頰滑落，她忘情的撲入二哥懷中，一個踉蹌，什麼都不見了。二哥不見了，神父不見了，教堂不見了，她穿著白紗孤零零的站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遮天蔽日的陰雲，陣陣雷鳴，傾盆的急雨，她恐懼的嘶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雙腿重似千斤，不管怎麼努力，依舊靜立原地，任由雨水澆落。鋪天蓋地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光明。她絕望的蹲在地上，那種絕望，如跗骨之蛆，隨著夢境來到現實，驚醒後，久久不散。

　　第二十六章　愛上你，是他一切不幸的開始

　　一轉眼，「十一」長假到了。

　　「十一黃金周」是刺激消費、拉動內需的絕好時機。齊薇約小冬去香港，她想都沒想便拒絕。一則手頭緊，二則走不開。

　　昨晚小冬接到家裡電話，爸媽說國慶日要跟三姨一起去外省探望親戚。

　　小冬聽得一頭霧水，搜腸刮肚地也沒想起家裡有什麼親戚在那兒。媽媽支支吾吾地搪塞了幾句就掛斷了。她心裡直犯嘀咕，於是今天起了個大早，準備回家看看。誰知半路上得到消息，三個老人已經拎著行李坐在火車上了。

　　這件事小冬怎麼想都覺得古怪。二哥腿還沒好，三姨怎麼突然連個交代都沒有，就匆匆出行？爸媽原本說好國慶日要陪姥爺一起回鄉下探親，怎麼突然改變主意，讓大舅進城把姥爺一個人接回去了？莫非，這背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疑難，找二哥。此乃小冬多年來屢試不爽的經驗。

　　九點多鐘，小冬琢磨著二哥大概還沒起床，於是下了地鐵，先拐進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青菜水果大骨頭。光是結帳，就排了二十多分鐘的隊。

　　超市離二姨家不遠，步行的話，大概需要十幾分鐘。天氣很熱，好在人行道上有樹蔭遮陽，熾烈的光線散去不少。走了七八分鐘後，她身上才微微見汗。路人很多，三三隻兩兩地結伴而行，臉上多半懶散悠閒，假日出遊，心情自然不同。

　　走到樓下，小冬忽然發現二哥的助理小丁的車停在不遠處。剛才她還在擔心要是家裡只有二哥一個人，不要說吃喝拉撒，就算有人敲門他恐怕都沒法去開。實在想不通三姨怎麼能如此放心，說走就走。

　　她按下門鈴。毫不意外的，小丁的臉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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