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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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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樣兒!自己猜去。我要說了,孫美人肯定得找我拼命。你也知道,那廝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身上那點兒少得可憐的溫柔,大概都貢獻給你了。」 孟小冬不說話,齊薇也沒再往下說。 此時無聲勝有聲,可惜偏偏有人不識趣。 展陽陽同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都是妹妹,這待遇差別可夠懸殊的。孟小冬,莫非你哥哥愛上你了?」 此言一出,齊薇頓時傻眼,伸手在桌子底下使勁捏他,示意他不要再說。 展陽陽盯著孟小冬,似是恍然未覺齊薇的暗示,「孟小冬,惦記著不該惦記的,被不該惦記的惦記著,你這日子過得挺充實啊。」 「陽陽!」齊薇有點生氣,直接出聲阻止。 展陽陽撇撇嘴,無所謂地別過頭,架著墨鏡,繼續曬太陽。 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的那層窗戶紙陡然間被人捅破,鴕鳥的土堆也被風吹走了,無處可躲。孟小冬揉揉臉,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一口氣全幹掉。 天氣太熱,喝下的水迅速變成了汗液蒸發掉。她心裡火燒火燎的,越來越躁。又拿起一瓶,剛打開蓋子,便被齊薇搶走。 孟小冬沖她笑笑,神色頗鎮定,沒有想像中的慌亂。齊薇歎了口氣,不遠處,李木魚緩緩走來。 「冬子,陽陽說話就這樣,你別往心裡去。」 「沒事,我理解。天才的視角大概都異于常人。」 微笑,自然地微笑……這次,孟小冬覺得自己大概是做到了,因為她發現,齊薇的神色明顯放鬆了下來。 通常,孟小冬只有在心情極度興奮或極度鬱悶的情況下才會寫日記。今天,她的心情明顯屬於後者。 翻開落塵的日記本,上一篇日記,距今已有半年多。她快速翻過,不想去回憶那同樣充滿了鬱悶的夜晚。 端端正正地寫下今天的日期。 天氣,明媚。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掉。 有些事情,不是看不透,而是不想看透。 我知道,這是鴕鳥的處世哲學。當我們無力去改變時,除了找個土堆把自己埋起來,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面對嗎?這是任誰都會講的道理,多積極,多瀟灑。可惜,我只是普通人,若面對帶來的是我無法承受的衝擊,那我寧願選擇沉默。有些事說破了,就把自己,把對方,都逼上了絕境。 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有幾個人能做到?二哥在一個婚姻破裂的家庭中長大。他被寄養在我家的那段時間,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早出晚歸。我想我們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依靠。兩小無猜的日子,清澈得讓人每次憶起,都會生出一股發自內心的笑意。我不想失去這種清澈,二哥也不想。我有些心疼二哥,馮琳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其實二哥應該幸福的,只是他不肯放過自己。他習慣用強悍偽裝自己,可每次看到他酒醉後那些不加掩飾的自嘲和憂傷,我都覺得很心疼。 想想這些年,我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存錢,努力地供房,努力地生活,為的就是不再讓自己留下遺憾。我不是個悲觀的人,過去無法改變,我只能努力活好現在,讓將來不再後悔。 做女人,其實不容易。那層象徵純潔的膜,是烙印,是標誌。濃情蜜意中,男人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相依相守後,又有多少男人還可以笑著面對自己的妻子那些不夠純潔的過往?三姨和三姨夫的離婚,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在他們那個年代,新婚之夜發現自己的老婆不是處女,對一個男人的打擊是毀滅性的。他們苦苦維持了五年的婚姻,就是因為這根毒刺,把對方折磨得身心俱疲。離婚對他們,是個解脫。 儘管在這個年代,在男女問題上大家都看開了很多,可真正的好男人,還是會介意這些吧。好男人,值得完美無瑕的女人去愛。李木魚是個好男人,可我呢?李木魚是有兒子,可哪個男人都會希望能用自己的骨血孕育出屬於自己的生命結晶吧。李默說,如果小爸將來能找到喜歡的女人結婚,他一定會肩負起教育小弟弟的重擔。他說這話時,我眼前很清晰地浮現出那一幕溫馨的畫面——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 我能嗎?我不能。若是我能,我想我會主動爭取。畢竟每個女人,都渴望幸福。 這麼多年,三姨一直獨身。三姨是個堅強的女人,可那段失敗的婚姻對她的傷害太深。我記得,三姨曾經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女人,應該有個完整的家。老來的寂寞,只有身臨其中方能體會。姐妹的情,兒子的孝,都撫慰不了她心底的寂寞。三姨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在白髮蒼蒼時,還能跟老伴兒手牽手地在夕陽下散步。 薇姐說,表妹跟馬汀好上了。晚上我給她打電話,她正在跟馬汀約會。我想現在我說什麼她大概都聽不進了。其實女人都是一樣的,當初二哥對我說的那些話,一樣被我當做耳邊風。女人陷入戀愛的甜蜜時,都是一樣的無所畏懼,總是相信,愛情的力量可以感天動地,無往不利。沒有戀愛過的女人,不會害怕愛情。說得真好。其實我很想問問展陽陽,在天才的視角裡,害怕愛情的女人該如何走出心底的陰霾。 不過,我看在這個問題上,他也找不到答案。他自己還不是一樣,對著一個女人的影子苦苦掙扎。說到底,大家在糾結的,其實都是一段走不出的過去。有些過去,很容易忘記,是因為它對現在的生活毫無影響,充其量算做一段回憶。可有些過去,卻如影隨形,會絆住追尋的腳步,讓人苦苦止步於原地,為曾經的錯誤無休無止地贖罪。 真正可怕的不是過去發生過什麼,可怕的,是那些過去留下的傷痕——身體上的,心靈上的。即便癒合,傷疤仍在。醜陋的傷疤暴露于陽光下,這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的。我沒有勇氣面對,起碼現在沒有。一次次相親,碰到的多半都是好男人,可跟他們走在一起,我總是很惶恐。惶恐使人卻步,所以一次次,均以失敗告終。每次大家瀟灑分別,笑著說以後還能是朋友時,我心裡,更多的是解脫。 希望下次再翻開,記錄的,是我中彩票的大喜心情。 明天,是個新的開始。 合上日記本,孟小冬心裡煩躁依舊。 走到陽臺上,今晚月色很好,涼風習習。 吹了會兒風,心裡敞亮了些。情情愛愛的事拋在腦後,日子還得照過。 回到屋裡,看看表,十點多了。猶豫了一會兒,她走到電話邊,撥下那串熟悉的號碼。 這個時間,二哥應該還沒睡。 「喂,小冬,還沒睡?」 「睡了,夢遊呢。」 孫少晏笑笑,「我來香港快一個禮拜了,你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你忙啊,怕打擾你。」 「傻樣兒。又惦記著讓我請你吃飯呢吧?」 「嘿嘿,說起來是有點。」 「又在家玩饑餓療法?」 「沒呢。你這幾天有沒有給三姨打電話?」三姨住院的事,家裡沒告訴他。 「昨天打了,我媽聲音聽起來有點虛。你有空幫我過去看看,她是不是不舒服。」 「放心,不用你交代。薇姐說你挺忙的,家裡的事你甭惦記。」 「行,不枉費我這麼疼你。」 「切!我那叫孝順!」 「最近跟木頭進展得怎麼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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