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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氣候是小氣候的集合。大範圍內怪事迭出的年代裡,下面大大小小的單位同樣會出各種怪事。豐陽縣委辦公室就接連出了幾件怪事。

  其中一件怪事是,在縣委辦公室正當紅的全縣「第一支筆」 趙哲突然辭職,出走海南島,下海經商去了。

  這趙哲,是通過貧下中農推薦,公社和縣革委批准,上的卞州大學農機系。上大學期間,正值「文革」後期。早年的時候,毛主席說農業大學辦在城市裡,不是見鬼嘛?既然有了最高指示,農業院校就紛紛遷出城市,省農學院就遷到了遠離卞州的魏北市。可趙哲所上的農機系,仍然在卞州保留。這是因為卞州大學是一所理工科綜合大學,趙哲所學的農機專業,只是這所大學附設的一個特種專業。在一個整體學校內,局部設置了這個專業,當然分不出來,搬不下去,也砍不得,依然留在卞州大學。

  在那個年代裡,他在大學讀書時,並沒有認真讀過書。當時的革命形勢如火如荼,大學生們沿著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前進時,可以脫開課本,猛烈地燃燒革命激情和隨意地揮灑壯麗青春。學校在省城,離省革委近了,各種資訊來源充足,鬧革命就便於向高層次衝擊,大家一遇到氣候,就直接衝擊省革委這個全省的中樞機關。所以四年下來,大家基本上沒有學到什麼農業科技知識,但在持續地批判資產階級、推進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過程中,造就出了一批口誅筆伐的驍將。趙哲的生性是「不照轍」,在這場大氣候作用下,腦袋瓜子更加靈活,文采更加飛揚。拿現在的話說,大字報寫得酷斃了,人又長得帥呆了,女朋友也就經常改選換屆了。

  畢業前,他先在學校參加了黃河灘上的半年軍訓生活。艱苦磨煉後,臉並沒有被曬黑,體質卻不再是文弱書生,青春更加勃發。後是返鄉實習,等待分配工作。原打算仍然回到省會就業,可以得到更大的發展,卻萬萬沒有料到,不到兩個月,就情不自禁地飛快把一個住在本大隊的漂亮女知青的肚子搞大了。按趙哲的性格,是愛美女卻不投入全部真實感情的,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與這個女孩相伴一生。可搞了人家女知青,到底沒有搞一個村姑便宜,在當時是一種十分嚴重的政治錯誤,關禁閉、寫檢查還在其次,重判一點是要坐牢的。趙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以後,馬上與這女孩確定為「戀愛關係」,才化解了一場政治危機。在嚴峻形勢的重壓之下,抓緊結婚,於是妻子、兒子雙喜臨門。到了分配工作時,由於有了老婆、孩子拽腿,有翅膀也飛不高了,迫不得已,分配在本縣農機局辦公室工作。

  是金子就會發光,是人才就埋沒不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轉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政治經濟形勢跟以往倒了個個兒,這對於趙哲這麼一個爐火純青的筆桿子來說,依然不是什麼難題。一次,省政府領導來豐陽縣搞調研,趙哲給農機局起草了一篇彙報材料,出奇制勝,被領導層層批示,把農機工作炒紅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那次彙報會議上,趙哲材料上寫出的經驗,受到了上級重視;材料上寫出的文字,卻引起了縣委辦公室方家英主任和常務副主任衛正顯的注意。會後,兩人一問局長,才知道這材料是一個卞州大學的畢業生寫的,馬上意識到他們找到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於是,縣委辦公室很快就把他調了進來。

  趙哲上任之初,在不怎麼熟悉業務的情況下,就被委以重任,開始操刀寫起了關係全縣政治、經濟發展全域的各種文字材料。而且不寫則已,一寫就是「大型」的:大紅頭文件、大工作報告、大型調研材料。

  不久,縣委辦公室的人公認趙哲出稿快,品質高。同樣一個大題目,若是別人,十天半月也啃不出來,他卻輕而易舉地拿出來了,並且一遍淨,沒有多大刪改的必要,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比他晚一點進辦公室的同事余樂萌,很眼熱趙哲這一特點,就和其他幾個弟兄們分析,認為他不僅才華高,還一定另有秘訣。於是,大家在一起喝酒時,套問他究竟使用了什麼絕招?他謙虛地說:「天下文章一大抄,看誰抄得妙不妙。」余樂萌對這個說法不太滿意,逼著趙哲說實話。趙哲終於亮出了自己的法寶,他得意地說:「要想寫得好,香煙不能少;要想寫得快,不離奶袋袋。」大家聽後,哈哈大笑,都以為他是一邊吸煙,一邊喝奶粉。他只是笑而不答。後來,大家才逐漸搞到了可笑的答案:原來這小子在寫材料時,有兩個秘而不宣的怪癖。

  一個怪癖是,他寫作時從來不受條條框框限制,表現在用紙和用筆方面,就很有獨到之處。縣委辦公室另一個秘書侯全倉曾經戲說過,趙哲寫材料就跟「寫血書」一樣,恨材料;寫出的字沒有章法,好像是用棍子別出來的,雖然能認得出來,就是個子特別大,若給一個字過磅,差不多有「一噸半」重。因為趙哲掂起筆來寫稿子時,確實具有磅礴大氣。他最不喜歡在印好的格子紙上寫字,愛好用白紙。也只有用白紙,才能讓他在上面跑起材料來,信馬由韁,無拘無束,頓生豪氣。如果沒有白紙,他就使用稿紙的反面,用很粗的筆道,力透紙背,寫好大好大的字,一頁上寫不了十幾行,一行寫不了十幾個字。一邊寫,一邊撕下來,翻扣在另一處。寫得興奮之時,兩三分鐘,就扯下一張稿紙,你會聽到,他不斷地發出有節奏的撕紙聲音。一篇大文章出籠,用幾本子稿紙是常有的事情。

  另一個怪癖是,他從上大學那時候開始,只要天氣暖和,只要無人在旁,寫材料時,他一定要脫得一絲不掛,寫所謂的「裸體材料」。掂筆自然用的是右手,左手也不讓閑著。除了拿煙捲外,不吸煙時,就抓住下身把玩,兩隻手各辦各的事兒,一心二用,竟也互不影響。他常常自鳴得意,只有在這種狀態下,寫出的大批判文章才銳利無比,爆發出強烈的火藥味。現在有了漂亮的知青老婆,再把玩小弟弟就有點過時了,於是想出了新的花招。在家裡熬夜時,因為住室窄小,辦公桌緊貼床頭,老婆只能躺在桌邊的床上。他只要不抽煙,就把左手放在老婆的酥胸上,不停地撫弄老婆兩隻小巧玲瓏的乳房。想來非常配合他的老婆,此時此刻一定是很愜意的,在老公的愛撫之下,必定用迷迷濛濛的眼神,深情地望著辛勤耕作的老公。而趙哲左手抓著個溫軟如玉的奶子,在不停地揉搓中心悸神蕩,立刻產生出許多奇思妙想,寫材料就由一種艱苦的工作,變成了一件富有詩意又有益於身心的活動。如果讓領導們知道講話稿產生在如此環境中,也許有點反胃,但印刷出來的成品材料卻十分老到,一點也不含有奶腥味。久而久之,他們兩口子就形成了相互依存的習慣:他寫材料時,不用抽煙,只要摸著女人的乳房就立刻文思湧泉,一揮而就;老婆也能在他下意識的愛撫下安然熟睡,否則就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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