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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那男生是個典型的憤青,並且與簡玲、施穎同屬人文藝術學院,所以他似乎又是個文學青年。我應該是對文學青年懷有敬佩之心的,也許是因為付松那首博取了賈渝歡心的情詩的關係。這文學青年既念著酸掉大牙的"祝壽詩",又義憤填膺地把周遭事物罵了個遍,從學校的伙食狀況到美國的對外政策無一不被他數落。更讓我鬱悶的則是他問我喜不喜歡"80後"作家的文章。我敷衍說我不太清楚什麼是"80後",更不瞭解這些作家的文章,他便露出鄙夷的神色說代溝,這就是代溝啊,那模樣像是在嘲笑我剛從舊社會被解放出來不久。我很不理解,也非常不滿他這種言行,想要跟他講講什麼是起碼的禮貌,卻被簡玲在桌下扯了扯衣角。

  不應該讓她二十歲的生日過得不愉快,我壓住脾氣,不和他一般見識。

  但是那小子還是惹惱了我。在上臺獻歌給壽星的時候,他拿著麥克風很大聲地問我要唱首什麼歌,我沒有回答,而是準備接過他手中的麥克風,他卻接著問我是不是要唱《光陰的故事》,話裡充滿了嘲諷,明顯是在繼續就代溝問題攻擊我。

  我說這歌我不會唱,就唱一首Beyond的歌吧,說著就要拿過麥克風來。可他卻把手一轉,讓我抓了個空,說Beyond?這種死人的歌也要在這裡唱?我不太清楚他為何會這般無禮、狂躁和失態,而且明顯是沖著我來的,是在向我挑釁。但就算沖著我來,他也沒有必要侮辱我喜歡的東西,比如黃家駒以及他們的歌。

  我收回手來,說你唱完了應該把麥克風給我,另外你剛才說的話和你唱的歌、念的詩一樣臭。與此同時,在座的其他人都注意到房間裡濃濃的火藥味,一觸即發。

  你說誰嘴臭呢?他可能過於陶醉在自己的境界裡了,他有著所有文學青年的清高與目空一切,任何事物在其眼裡都是猥瑣與骯髒的。他自命不凡,他過於偏執,他充滿思想,他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接近真理的一類人。

  你應該刷了牙再出來,或者根本不應該來。我繼續說著,並已經做好了出拳的準備。

  肏,你才是不應該來的,你算什麼東西,大款?有錢?了不起呀?我最看不慣你這種人!他出手推來,力道不小。

  似乎大學畢業以後就沒打過架了,只記得有一次和牟迅、阮高強等幾個人在南濱路把兩個偷錢包的高鼻子大眼睛小偷打得半死,重手狠腳幾乎都出自阮高強,他曾被這類小偷偷過數次,損失接近萬元。但今天看來是要重新練練拳頭了,我用力一拳揮過去,卻沒有打中那張已經扭曲的還透著稚氣的臉--

  夏箐的力氣相當大,擋在中間把我攔了下來,而其他幾個男女生也把他拉住了。武沒動起來,卻已經糟蹋了好好的一場生日宴會。冷靜下來後我覺得愧疚,作為眾人中最年長的一個,無論如何也該克制的,但我卻沒有做到。簡玲漲紅著臉一言不發,靜靜地依偎在我身邊。那男生掙扎了幾下,也放棄了打鬥的欲望,只是嘴裡還不乾淨,繼而被其他人拉出了房間,不久另一個男生進來道歉說他們先回去了。簡玲點了點頭,仍然沉默地站在我身邊。而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施穎卻出乎意料地哭了,委屈地看著房間裡的一切。

  夏箐倒跑過去安慰起她來,關切地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抹眼淚,沒幾句話的工夫,小姑娘就破涕為笑了。看著這道雨後的彩虹,我的心情也好了些,並琢磨夏箐倒是很有一手,既具備男生的脾氣和魄力,又有女生的體貼和溫柔。

  從酒樓出來,簡玲要我陪她到三峽廣場走走,於是我們與其他幾個女生就此告別。施穎扭捏了半天,終於紅著臉對我說,這次不當電燈泡了,不過你可不許欺負簡玲哦!我差點沒以為是她要和我約會。相比之下,夏箐就老練多了,說要是玲子待會兒回來少了一根汗毛,就要約一幫弟兄拿我問罪。我說那你先數數她身上有多少汗毛,免得到時候賴帳,話沒說完,就被簡玲掐了。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耳邊盡是汽車的鳴叫和嘈雜的音樂,直到三峽大壩跟前。我說"對不起",她說"謝謝你",兩人同時開了口。我看著簡玲,霓虹燈下的她顯出一種憂鬱和忐忑,這與平時的她大相徑庭。

  還記得那次給你打電話嗎,你說你正要打給我,剛拿起電話,卻聽到我的聲音。我駐足在欄杆邊,問她。

  嗯,那時候你正巧打給我,我拿起電話聽到你的聲音時還嚇了一跳。她微微低下頭去。

  現在和那次一樣。我說,她默認。

  剛才失態了,對不起。我又說,卻被她伸出手捂住嘴。

  是薑偉挑起的,他其實脾氣也不壞,只是……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叫他來了。她所說的薑偉正是剛才和我起衝突的男生。

  我看著她,並不急著問,只等她自己繼續說。

  只是他可能有些恨你。她似乎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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