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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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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為誰風露立中宵 當晚鐘越回去後,一個人開門敞戶地坐在陽臺上喝酒。酒冷夜寒,加上心中鬱結,竟為風霜所欺,第二天就病倒了,爬都爬不起來。 孟十來公司見他頭一次一聲不響地曠工,心想難道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宿醉沒醒?下了班便去看他。門鈴按得震天響,好半天他才出來開門。只見他鬍子拉碴、神情憔悴,簡直有點兒形容枯槁的樣兒。孟十大吃一驚,忙問:「你這是怎麼了?臉色白得嚇人,整個人跟幽靈似的。」 鐘越有氣無力地倒在沙發上,說:「病來如山倒。」孟十便問:「怎麼會生病?昨天晚上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今天就病成這樣了?」他閉著眼說:「病了倒好,反正是什麼都不用想了。」 孟十皺眉,「說的什麼喪氣話?」探手摸了摸他額頭,嚇一跳,「怎麼這麼燙?什麼時候發的燒?」他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孟十連忙拖他起來,說:「燒成這樣這麼不去醫院?找死啊!」 又拉又扯拖著鐘越去醫院了。沒想到從不生病的他,這一病遲遲不見好,鬧得眾人都知道了。 夏原跟他有業務上的來往,少不得也要去探望探望他。買了點兒鮮花水果,忽然想起去醫院正好路過何如初那兒,於是又買了一大捧紅玫瑰。何如初一直想找份工作先做著,何爸爸反而讓她不要急,勸她來自己公司。她卻不想去,所以一直拖著,心想等冬天過去再說,先適應適應國內的環境也好。這幾年北京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她出門總是惴惴的,生怕走錯了地方。 何如初正好從超市回來,在社區門口碰到夏原,笑著說:「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夏原故意神秘地一笑:「當然是愛情的風。」說著遞給她玫瑰。她驚喜地收下來,滿臉笑容,也故意說:「哎呀,夏原,你真是好人。」 夏原抬眉,「知道我好了吧,要不,親一個?」說著伸過臉去。她「呸」了一聲,「老沒正經的!上來吧,好東西沒有,茶還是有的。」帶頭往前走。 夏原搖頭,歎氣說:「不坐了,我這就得走了。」她回頭,奇道:「你夏大公子還有什麼忙的啊?人都來了,連上來喝杯茶的功夫都沒有?太不給人面子了。」她才不信。 夏原只得解釋:「順路來的。姓鐘的那小子在醫院病得半死不活的,我雖然不待見他,怎麼著也得去走個過場。回頭再來找你喝茶聊天啊。」說著打開車門就要走。 何如初怔怔地站在那兒,問:「他病了?很嚴重嗎?」夏原聳聳肩,「聽說病得不輕,連日高燒都燒成肺炎了,鬧得人仰馬翻的。不然,我哪有那個閒工夫去看他,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 她又問:「什麼時候病的?」夏原似笑非笑看著她,「你還對他這麼關心?他又沒病死!」嘴巴還是那麼毒。 她罵:「去去去!一天到晚只會說風涼話,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夏原痞痞地說:「我要沒同情心,你這會兒早是我的人了。其他人還敢染指?」意有所指。發動車子,慢慢倒退,開出去老遠,從後視鏡裡見她還站在原地發呆。 夏原歎了口氣,又開回來,甩頭說:「真要擔心,一起去吧。姓鐘的那小子沒病死,倒是豔福不淺啊!」何如初默默上車。他又貧嘴:「你看我,多富有同情心啊!你剛才還那樣說我,我簡直比竇娥還冤。」 何如初滿腔的心事在他插科打諢下,不由得消散了些,沒好氣地說:「開你的車吧,廢話一籮筐,留著回家說去吧。」夏原一路還是東拉西扯的,語言詼諧幽默,搞得她又好氣又好笑,連聲罵他貧嘴。 兩人到了醫院,問清楚房間號碼,敲門進去。鐘越穿著病號服,一手抱著筆記型電腦,一手探出去拿水杯。聽見動靜,抬頭見夏原進來,只皺了皺眉,待看見跟在後面的她,足足愣了有一分鐘,才知道打招呼。 夏原照例客套幾句,問他病好了嗎、什麼時候能出院之類的,神情吊兒郎當的。何如初遠遠站著,低著頭也不看他,一句話都沒說,跟隱形人似的。鐘越一一回答,說沒什麼大礙,過兩天就能出院了,心裡卻又氣又怒,她跟著夏原來看他是什麼意思?當真要想來看他,就一個人來!不清不楚、藏頭遮尾,到底要拿他怎麼樣才甘心!他變得焦躁起來,全失鎮定,實在忍不住,轉頭看著她,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你好」,只是語氣明顯帶有嘲諷之意。 她回過神來,知道這樣傻站著讓人笑話,於是輕聲說:「聽說你病了,要不要緊?」這樣輕柔的詢問,使得他心裡一緊,竟覺得承受不住。他為誰風露立中宵,她現在還會關心嗎?他轉頭看向另外一邊,淡淡地說:「好些了,多謝記掛。」臉上神情冰冷,眸中沒有溫度。 太過疏離客氣的對話,令她惆悵而無措起來。為什麼他們非要「你好」、「謝謝」地這樣說話呢?轉念一想,不這樣又能怎樣呢?唯有黯然點頭,「那就好。給你帶了些水果,放在這裡。」實在無話可說,只得低頭垂首站在那裡。 夏原當然察覺到氣氛的僵硬,忙接過話尾,轉而跟鐘越敷衍,「鐘帥不是一向以身體強健、精力旺盛著稱嗎?怎麼這次會病得這麼重?」又開玩笑說,「難道竟是有失調養?」 鐘越並不理會他的調侃,一本正經地說:「天氣突變,一時不注意,著涼了而已。」夏原聽他正色回答他的一番玩笑話,便覺得索然無味。這麼一個道貌岸然、不苟言笑、不解風情、不懂幽默的人,怎麼就有人念念不忘呢!他暗暗歎了口氣,見她欲語還休的樣兒,估計是有話想說,礙著自己在場又說不出來。正要找個藉口避開,突然手機響,順勢站起來,點頭說:「我出去接個電話。」走的時候還把門帶上了。自我嘲諷,自己明明就是個小人,為什麼還要假充君子以成人之美呢?自作孽,不可活。 夏原走了,室內空氣立時變得沉默而僵硬,似乎凍結成了寒冰。何如初盯著自己手指,鼓足勇氣說:「哦——我聽夏原說,你病得很重,所以跟他一起順路來看看你。希望你儘快好起來……」 鐘越冷哼一聲,嘲諷道:「我病得重不重,跟你有什麼關係?」她愣住了,不知道他對她為什麼這麼不客氣。就算年輕時的那些事都過去了,作為舊時的老同學,她來探望病中的他,也沒必要這麼冷嘲熱諷啊!她覺得委屈,看來她是來錯了。 鐘越見她無言以對,更加生氣,一時失了理智,冷冷地說:「你來幹嗎?炫耀嗎?是炫耀你跟韓張的親密,還是想證明夏原對你的多情?哦,又或者是其他男人都會為你著迷……」 話還沒說完,何如初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圈漸漸紅了,哽咽著說:「鐘越,你太過分了!」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鐘越見她哭了,心中的憐惜與不忍一閃而過,隨即轉開頭,不再看她。他半是惱恨半是自責,心裡狠狠地罵自己:「鐘越,你真渾,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可是他抑制不住,抑制不住滿腔的嫉妒!為什麼她可以和其他男人那麼親密?為什麼在他傷心絕望之後又來招惹他?他覺得自己被她玩弄在手心裡,有種怎麼翻都翻不出來的悲哀。 他的自尊在她面前已經所剩無幾。 夏原聽見屋裡傳出聲響,頓了頓,忙把手上的煙掐滅了,推門進來,故意大聲叫嚷:「怎麼了?怎麼了?」待看見何如初紅紅的眼眶,知道她哭過,不用說,自然是鐘越的錯,他不屑地說,「讓女人哭的男人根本不算是男人。」 若是平時,這類話鐘越是根本不予理會的,可是今天,夏原徹底激怒了他。他扯掉手上的針頭,掀開被子站起來,臉色鐵青地指著夏原鼻子說:「從大學那會兒開始,我忍你很久了!我們倆的事,用得著你插手嗎?你要是護花心切,相信有無數女人等著夏大公子軟語撫慰呢!」 另外兩人一時都怔住了。何如初捂著唇說不出話來,從沒見過這麼憤怒的他,說的話簡直稱得上是刻薄至極,他一向和氣有禮的,別人再怎麼議論、誹謗他都會充耳不聞、置之不理,可今天卻跟變了個人似的,何況……何況現在好像沒有什麼大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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