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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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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葉冠語起身踱到落地窗邊,下午的太陽正好,照在玻璃上,陽光裡飄浮著無數塵埃,轉著圈、打著旋,像哪部電影裡的特寫鏡頭一樣,光線雖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暗沉。太可笑了。太可怕了。人性如此卑劣,光鮮的外表下竟是這般骯髒不堪,此前他也沒少為自己做過的事難過,可是現在,他反倒坦然了,世間就是如此,世事就是如此,相比那家人的齷齪,他還算純潔的呢。 歐陽昭又繼續說:「人到底是有私心的,林希是林家的親生子,杜長風不過是領養的,關鍵時候,該保誰,該犧牲誰,林家老頭子可是一點都不含糊。」 「我倒是有點同情那瘋子了。」葉冠語說不出的好笑。 「是啊,被人拿來做了替罪羊,還蒙在鼓裡呢。」歐陽昭起身站到葉冠語的身後,問他,「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葉冠語轉過身,目光森冷,嘴角卻含著笑:「請林希喝咖啡。」 組曲三:孤獨的囚鳥 杜長風決定取消演出。 當韋明倫告訴舒曼這個消息時,舒曼也覺得很意外。自那日搬琴後,她一直住在哥哥舒隸的公寓,是哥哥婚前的住所,婚後哥哥一直跟父母住在桃李街的舒家大院。因他是長子,有責任照顧父母。舒隸勸舒曼回家,舒曼一直沒有表態。五年了,她始終無法面對家人冷漠的目光。她是家族的罪人。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其實那天葉冠語要送她回桐城,說給她安排住處,她也婉拒了,她覺得杜長風不懷好意,葉冠語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兩個男人都不是善類,她已經不是年少無知的小女孩,生活的磨難已經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戒心。 搬走鋼琴的第二天,舒曼去學校請辭。 韋明倫似乎已經在等著她了似的,舒曼說什麼,他都不答話。半晌,他從抽屜裡拿出幾份文件,遞給舒曼看。舒曼一看就傻了,竟是那日她賭氣簽下的演出合同,合同中注明除非主辦方撤換鋼琴師,否則她不得退出演出,如果堅持退演,將支付巨額賠償金。離譜的還不只是這些,是她同時簽下的一份聘用合同,除非校方解聘,她必須執教滿三年以上才可以提出離職申請,否則也將賠付違約金。當時簽合同的時候,她正在氣頭上,看都沒看就簽了名,這下好了,簽了份賣身契。舒曼頭都大了,也很生氣,瞪著韋明倫說:「這是個圈套!」 韋明倫說:「是圈套,但你簽了字。」 舒曼說:「我沒這麼多錢賠。」 韋明倫淡淡地笑了下:「我說要你賠了嗎?」說著就拿過那兩份合同,當著舒曼的面撕得粉碎。 舒曼愣愣地看著他,不明其意。 韋明倫臉上的笑不知怎麼變得很悲涼:「舒曼,你還是不懂他的心。沒錯,他原來是想用這種方式將你留在身邊,他有個人的目的,包括我自己,也不否認在幫他……也許你會說我助紂為虐,但舒曼,看問題不能只看表面,他跟我說,給你自由,因為他就是個曾經失去自由的人,一直到現在,他都仍然囚在精神的牢籠裡不得解脫……」 舒曼聽不懂他的話:「失去自由?」 韋明倫點點頭:「是的。」他將撕碎的合同扔進紙簍,歎口氣,「舒曼,我們都不是他,都沒有承受過他那樣的痛苦。也許在你眼裡他是個惡棍,但這真的是有原因的,而且他沒有你想像中的那樣壞,否則他不會還你自由,那麼現在……」韋明倫眼底湧出潮意,「你自由了,舒曼。」 舒曼無法面對那樣的目光。 雖然執教不過一個來月,但她深深地喜歡上這個地方,喜歡這裡的學生,包括……她將目光投向窗外,林然的銅像以永生的姿態,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校門口,似等待,也似在盼望。每天早上,學生們來校上課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大門朝銅像鞠一個躬,或者點下頭。沒有人要求他們這麼做。他們只是表達對林然的敬仰和懷念。舒曼根本沒法形容內心的感動,她並沒有覺得杜長風是惡棍,惡棍不會以這樣的方式祭奠一個已故的人。是杜長風讓林然永生。 舒曼離開學校的時候,很多學生可能已經知道她要離職,都站在落地窗邊目送她,韋明倫也一直送她到門口,說:「這裡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都歡迎。」 轉身的刹那,舒曼的淚水奪眶而出。 不過數天,就驚聞杜長風取消演出的消息。韋明倫找到舒曼的住處,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頹然地低著頭,一臉的疲憊和無助:「自從你搬走琴後,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去找過他,他閉門謝客,說什麼都不再參與演出,可這次演出就是為他而舉辦的,你知道的,為了說服他,我費了兩年的口舌……」 舒曼無語,猜測韋明倫跟她說這些的用意。 果然,韋明倫一臉央求地看著舒曼,慢吞吞地說:「小曼,去勸勸他吧,雖然不一定能勸他回來,但你去勸肯定比其他人更有勝算。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希望他能在國內光明正大地亮相……」 舒曼覺得這是天方夜譚,她會去勸他?但是……她腦子裡不由得想起那天搬琴時,他哀絕的目光刺穿了她的胸膛,一直到現在,心口都在隱隱地發疼。為什麼會心疼? 「其實那天你離校時,他一直在窗戶前目送你離開。」韋明倫埋下頭,聲音乾澀,「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難過,將自己關在辦公室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天他就取消了演出,舒曼,不管他接近你的初衷是什麼,但他真的……這麼多年,沒有人知道,他活得有多壓抑……滿以為他終於可以有勇氣面對公眾,沒想到最後還是退縮了,舒曼,我很難過……」 她低聲道:「我去勸?他會聽嗎?」 「會聽,肯定會聽!」韋明倫猛然抬頭,似乎看到了希望。 舒曼仍是不解:「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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