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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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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我在那邊樓上的辦公室等你。」韋明倫很善解人意,臨走還拍拍她的肩膀。 就剩她一個人了。她慢慢走近銅像,一步步,伸著手,就像無數次在夢裡想觸摸他一樣。因為銅像是連接在一個半米高的大理石臺上,舒曼必須仰視,她踮起腳,顫抖地撫摸他的臉,冰冷的,沒有一絲熱度,一如當年。 「林然——」舒曼將頭伏在銅像的膝上,頃刻間情緒崩潰。 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有這般的剜心之痛,那痛楚從胸腔裡驟然迸發,令她無法呼吸,就像有人拿著刀子將心生生挖去了一塊,血流如注,什麼樣的希冀也是枉然;從來也不曾想過,失去一個人會這麼絕望,仿佛生命中那最重要的一部分,已隨著靈魂徹底死去,苟延殘喘,垂死掙扎到今天還是毫無辦法,只能任由著它千刀萬剮。 五年了,她仍是走不出來。 「林然,林然,你一直在這裡嗎?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正是上課時間,花園中沒有人,她抱著銅像喃喃說了些什麼,沒有人會聽到。但她的出現還是引起了遠處教室裡學生的側目,甚至已經有人趴在窗戶上看她了,指指點點。她可能也意識到這種場合不適合哭,終於哽咽著掩面而去。 韋明倫已經泡好茶在辦公室等著她了。 「請坐。」他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 韋明倫很善於處理這種情況,他微笑著,隨意地跟舒曼聊了起來,開頭竟然說:「十年了,你還是沒有多大變化,還是這麼漂亮。」 舒曼疑惑地抬眼看他:「十年?」 「是,舒老師,我認識你至少有十年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聳聳肩,「當然,你不認識我。十年前,你還在日本留學,我剛好也在日本,看過你的演出,是你的崇拜者呢。」 舒曼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她睫毛輕輕揚起,淡淡地說:「哦,你認識的是那個時候的舒曼,很可惜,那個舒曼已經死了,現在你看到的舒曼,早已不記得從前的那些事了。」 韋明倫連忙說:「你也快別這麼說,人這輩子哪有不走彎路的,人生總是要面臨這樣或那樣的打擊和傷害,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能老陷在裡面出不來。活著,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而且還要好好地活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見舒曼沉吟不語,又道,「舒老師,突然請你來,是有些冒昧,不過大家總還算是有緣分,雖然你並不認識我,但我一直在關注你,前陣子跟林希偶然談到你,他就建議把你請來當老師,而這正合我意,希望你可以慎重地考慮,你不知道,學生們得知要請你來執教,已經熱鬧很多天了,都在期盼著你來……」 「可是……」 「別可是了,我知道你的顧慮,沒有關係的,這所鋼琴學校林家只占了少量的股份,真正的投資人是Sam。」 「山……山姆?」舒曼不知道有沒有聽錯發音。 「對,他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不過因為他事務繁忙,很少來。學校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打理,這傢伙,當初連哄帶騙地把我拉來,自己完全不管事,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韋明倫一說起Sam就滔滔不絕,攤著手說,「你可能還不瞭解他,他這人有些……哎,該這麼說,就是有些怪,不大好相處,但是他本人很歡迎你來,托我向你表示問候。」 舒曼微微蹙起眉頭:「他是外國人?」 「外國人?」韋明倫一愣,知道她誤會了,連忙搖頭,「不,不,他不是外國人,他是地道的中國人,中文名字叫杜長風,英文名字叫Sam Lin,最近他要在離城舉辦國內首場演出,很忙。」 「他就是拉小提琴的那個Sam Lin?」舒曼還真是意外,在音樂界誰不知道Sam Lin的名字!舒曼雖然彈的是鋼琴,但老早就有耳聞,有個華人小提琴演奏家很有名,不過這人比較神秘,從不在公眾前露面。 韋明倫笑著說:「Sam這傢伙一直不肯露面,哪怕他的音樂專輯暢銷這麼多年,他就是不喜歡被別人議論,也不喜見生人。你不知道,為了說服他舉辦這次音樂會,我可是費了兩年的口舌呢。」 舒曼很好奇:「為什麼不肯露面呢?」 「這個……」韋明倫尷尬起來,支支吾吾,「主要是他個性使然,加上一些……個人經歷,讓他變得有些孤僻。」韋明倫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舒老師如果來我們這裡執教,待遇是沒問題的,我們可以給你配個助理,因為你是大腕嘛……」 「別,我不是什麼腕兒。」舒曼隱居多年,很不適應被人這麼誇讚,「我只要有個臨時的住處就好了。」 「這沒問題,我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要是今天有空,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參觀,很近的,就在仁愛醫院的對面。」 一聽到仁愛醫院,舒曼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一想自己如果真來這執教,初來乍到,似乎沒有理由挑三揀四的。桐城的那個院子馬上就要拆,她如果不趕快找個容身之地,肯定要露宿街頭。 見她遲疑,韋明倫有些著急,怕她拒絕,就說:「這樣吧,我先帶你參觀一下學校,然後再去看看你住的房子,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們一一照辦。」說著就起身引舒曼往外走。 舒曼只得跟在後面。 學校的環境非常美,有兩棟教學樓,根據年齡段分成三個少兒班、兩個青年班以及一個特殊班。舒曼問什麼是特殊班,韋明倫介紹說,是針對特別優秀的學生設立的,是一對一的培訓,能進入這個班學習的,每年不會超過三人。如果表現優秀,可推薦至法國及日本的音樂學院繼續深造,這個名額,每年只限定一人。韋明倫說:「我們學校跟巴黎音樂學院有著密切的教育合作關係,我們輸送過去的人才,已經有好幾個在國際上拿大獎了,像最近剛剛獲得李斯特鋼琴大賽冠軍的張灝,就是從我們學校出去的。」 說話間,韋明倫已經領舒曼走進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整個教室不過十來個學生,跟傳統的音樂學院教學完全不一樣。韋明倫給老師做了個手勢,站到一群十幾歲的孩子面前,笑容可掬地說:「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你們非常喜歡的著名鋼琴家舒曼老師,她即將來我們學校執教,大家歡迎!」說著帶頭鼓掌,孩子們也跟著熱烈鼓起掌來,「哇,太好了!」「呀,她是舒曼啊,好漂亮!」「好年輕啊!」「她真的來我們學校呀?」……孩子們一邊鼓掌一邊抑制不住興奮的表情,以最誠摯的目光注視著舒曼。 舒曼已經很多年沒有面對過掌聲以及人群,顯得很不適應,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像是連笑都不會了,完全不知道怎麼面對孩子們的熱情。韋明倫見好就收,因為這已經達到了他要的效果,把舒曼領出教室後跟她說道:「你都看到了吧,他們都盼著你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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