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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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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探著說:「我們一年來一次都太打攪了,還敢來幾次?還讓馬廳長喘口氣不呢?」沈姨說:「他在書房工作,不礙事的,小柳子你只管把兒子帶來,我渺渺有個伴,我也有人說話了,我們還談得來。」渺渺說:「奶奶給我和一波哥哥照一個結婚照。」就把一個紙做的照相機塞到沈姨手中。 我說:「一波你還想吃天鵝肉吧。」沈姨說:「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呢。」就找來一部相機,給他們照了兩張。沈姨要渺渺背唐詩,她背了兩首,董柳說:「你渺渺怕是個天才吧,會背唐詩還會彈鋼琴呢。」一波也想表現一下,望著董柳說:「我也背一首好嗎,媽媽?」董柳裝作沒聽見說:「去,跟渺渺那邊玩去!」 這時馬廳長從書房出來,我和董柳馬上站了起來。馬廳長說:「池大為來了。」手指頭那麼往下一點,我和董柳通了電似地坐下了。董柳按在家設想好的說:「我特地來謝謝馬廳長的,晚上自己來著也不太方便,就讓他陪我來了。」說著指一指我,我點點頭。董柳說:「我真不知道怎麼謝謝才好,我跟池大為一結婚就城南城北地跑,想著要跑這一輩子了,沒想到還真解決了,做夢一樣的,沒想到真沒想到。」馬廳長說:「這次是把董柳作為人才調過去的,好多人家屬在外地都調不進來,本市按規定是一律不予照顧的。」 我說:「這幾天她老念著馬廳長還有沈姨,昨天半夜醒來還念了好幾次。」馬廳長不說這個話題,問董柳:「工作安排得怎樣,是不是有人有想法?」董柳說:「耿院長準備把我安排到老幹病室,別人可能會覺得我太順利了。」馬廳長說:「做什麼事總有一兩個人要說一兩句話的,怕別人說乾脆就不要做了。」又說:「池大為是第一次來吧?」 我說:「那年送柚子來過一次,還是那邊的老房子。」 他說:「工作還好吧?」 我說:「挺清閒的。」 我差點脫口說出「都清閒幾年了」,「一年到頭就那幾件事,沒事就看看業務書,寫了幾篇文章到北京發表了。」他很有興趣地問我寫了什麼文章,發在哪家刊物,說:「跟我研究的方向也相去不遠嘛!廳裡搞行政還沒放下業務的,就那麼幾個人吧。」沈姨說:「再怎麼忙,老馬一年也要寫幾篇文章。」 我說:「馬廳長研究員早就評了,書早出了,整天忙著工作,還在寫文章,這是很難想像的。什麼時候馬廳長您當上博士導師了,我就來考你的博士。」好在我準備充分,把他的書和文章都找來仔細看過,討論起來非常熟悉,話都說到了點子上。他顯然沒料到這一點,有點驚奇地望著我。這時候氣氛就活了,我想著怎麼把話題轉到預定的軌道上去才好。可廳裡的事,又豈是我可以妄議的?正想著董柳說:「把池大為調一個科室也好,那個尹玉娥嘴巴太多了,一天到晚都是小道消息。」馬廳長看看電視不做聲,我想著又卡住了,正在想怎麼住深處走,誰知沈姨說:「都有一些什麼小道消息?」 我把心一橫說:「還不是議論廳裡的事,她丈夫是計財處的,消息也多,我也弄不清真假。」提到尹玉娥的丈夫馬廳長引起了注意,偏過頭來說:「有那麼多小道消息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咬了咬牙說:「大好形勢在他們看來總是這裡那裡有毛病。」馬廳長說:「有什麼毛病?說不定真的有毛病,我們自己看不到。」 我就把尹玉娥平時說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講了一些。馬廳長說:「有些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啊!」沒想到馬廳長這麼說,我真不知該怎麼往下說了。 我想起晏老師的話,人對自己是有偏見的,大人物也不例外,難道馬廳長他竟是個例外不成?這樣想了我說:「我覺得她不但是雞蛋裡挑骨頭,簡直是空氣裡挑骨頭,有些話我真的好氣憤的,一個人說話總要實事求是,不能按自己的情緒去說。」沈姨說:「她丈夫就是有情緒。」馬廳長望她一眼,她就住了口。馬廳長說:「一個國家幹部,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實事求是,這是我們黨的基本原則。把情緒當作事實,那樣是會犯錯誤的。」他這麼一說我就放了心,我說的與他平時的感覺是吻合的。果然大人物也不例外,有人說他的怪話他還高興,那可能嗎?馬廳長說:「廳裡的工作要改進的地方很多,要靠大家努力,但不是在那些方面。」 我抓住這個機會說:「我覺得廳裡還可以把自己的聲勢造大一些,理直氣壯!我們太謙虛了,別人不謙虛,那些沒下功夫扎實工作的人反而浮到上面去了。還有我們廳裡實在有必要設立一個展覽廳,一個小型的博物館,把廳裡的發展道路作為歷史記載下來,讓後面的人看一看創業的艱難。」馬廳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做聲。 我覺得可以走了,但馬上就走,就好像是來說這幾句話的。於是又跟沈姨說起渺渺,說起小孩子的不同性格。董柳說著說著忘了情,一個勁說一波怎麼好。沈姨說了渺渺一件趣事,她馬上說一波一件趣事。 我幾次把舌頭卷了上去舔舔嘴唇,她才感覺到了,讓沈姨多說。 回家的路董柳說:「本來我是真心真意來感謝他們的,怎麼一來你舌子卷一下,我舌子卷一下,真的都變成假的了,我心裡很對不起沈姨的。」 我說:「只能這樣,不這樣又還能怎麼樣呢。」 她說:「好像效果還是可以的。」 我說:「說真心真意就不能帶一點功利性,你要講效果這兩個字,那就沒有辦法真心真意,那是表演。好在馬廳長他們也習慣了,他當廳長那麼多年,他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在表演?問題是他需要這種表演。那麼長年累月演著,假的也變成真的了,比起來我們多少還是有一部分真心真意吧,一個人不攏那個邊則已,攏了邊又拒絕表演,那怎麼可能?你跟大家都真心真意實話實說吧,賣了你你還不知道怎麼被賣了被誰賣了。」 她說:「你今天就把別人賣掉了!」她這樣說我心中不舒服,可也是這麼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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