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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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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睡衣出來,看到素來鎮靜的陸少儉皺了皺眉,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又亂吃什麼東西了?」 她心虛,只能問了句:「你什麼時候來的?」 陸少儉笑,湊近去看了她幾眼,語氣裡帶了笑意:「今晚饒過你——我沒心情和一個苦瓜親熱。」 憶瑋忍不住笑了出來,又跑到鏡子前面,仔仔細細的看了幾眼,才發現真的很像疙裡疙瘩的苦瓜。好在這種慘況也就持續一晚上,一般到第二天就自動消腫。她轉頭對著客廳那個男人喊:「你今晚回去吧?你應該沒興趣抱著一個苦瓜睡覺。」 他在看電視,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今天我們同學會,聚了聚。」 他的聲音很鎮定:「小瑋,你最近在母校算是風雲人物。」 他的同學畢業的時候留校,如今是輔導員,對學生間的動向了若指掌,自然也知道最近學校的BBS上關於王棋教授剽竊一事的看法。不知何方高人,八卦出的新聞一條比一條勁爆,比如說勇揭黑幕的雜誌社編輯曾經是王棋教授的學生,當年保研不成,如今自然懷恨在心。再比如說,學校出了這樣的學生,在母校百年校慶的時候有意抹黑,實在是叫人覺得遺憾。 她的頭髮半濕不幹,吹了一半,瞬間沒了表情,將手中的吹風機一甩就走出來:「給我看,哪個BBS?」 真是狼狽的一天,亂七八糟的頭髮,月球表面的皮膚,還有那些流言蜚語,都在這一個晚上找上她。她自己是從學生一步步走來的,也曾在論壇上手拿板磚,拍人論戰,不亦樂乎。如今那些譏諷的話,類似刻薄謾駡,她一句句的讀過來,先是好笑,再是憤怒,飛快的翻頁,把跟了好幾十頁的帖子看完,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他陪著她一起看完,煞有介事的點評:「有幾個說得很刻薄啊。有前途。」 憶瑋知道他這是在逗自己,可還是笑不出來,她閉了閉眼睛,不知是在對他說還是自言自語:「我以前還是太膽小了。那時候他騷擾我,我心裡不爽,退了保研。可是沒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其實還是心裡害怕的。」 他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頭,笑得很輕鬆。他站著,她坐著,只要輕輕俯下身,就能毫不費力的把她攏在懷裡:「小瑋,你那時候那樣做沒錯。遇到這種事,只能先保護好自己。」 憶瑋悄悄揚起臉,語速快而流暢:「我就是想不通,這個世上還有沒有公道?」 她的臉真的有些好笑,平時尖尖的下頜,膚色凝潔如玉,現在看上去,臉頰鼓鼓的,倒像是靈透的橘子。他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頰,輕聲問她:「小瑋,你不覺得你們選錯時機了麼?百年校慶的時候出了醜聞,只怕學校也不得不出來支持他……」 憶瑋掙開了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皺皺鼻子說:「你們怎麼一個個心思都這麼多?」可是語氣還是有些懊喪,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又翻開另一張帖子,又是質疑他們雜誌的,連學術雜誌刊登商業廣告都成了罪過。 她怒極反笑,指著帖子,一條條念給陸少儉聽,最後幾乎把滑鼠都砸了:「你們的廣告還真是影響力驚人啊。」 陸少儉聲音平淡:「這些欲加之罪,你去理它們幹什麼?」他坐下,指了指電腦的螢幕,「你們的雜誌,當初決定做這個專題的時候,我就不信費鄴章沒想過這些後果。」 憶瑋勉強忍了忍,想讓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什麼後果?替人討回公道,難道還要思前慮後?」 他亦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靜默了數秒,起身關了網頁。再開口的時候,已經語帶笑意:「你們這些文化人之間的事,我也弄不清。你早點休息好不好?臉腫成這樣了!」又有些關切:「要不要緊?還是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憶瑋隨意的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無所謂的搖搖頭:「沒什麼,睡一晚就好了。」她說不清現在是什麼感覺,總之一陣陣的煩躁,已經很晚,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他靠在沙發上,像是在陪自己,有些怔忡,又像發呆,憶瑋站起來推了他一把:「你先睡吧。我還沒忙完。」他眉梢眼角,盡帶了一種叫人琢磨不透的神氣,緩緩站起來,握住她的手腕:「你在這裡瞎急有什麼用?乖,聽我的話,去睡覺。明天總會有辦法。」 憶瑋咬咬嘴唇,立刻泛起淡淡的白色,看上去說不出的慘澹,這樣一折騰,又怎麼會睡得著?!她幾乎是不耐煩的甩了甩手:「你別管我行不行?就過敏,我從小到大都這樣,死不了。」語氣很生硬,像是直愣愣的把一塊大石頭扔進了泥淖中,濺得人滿身滿臉的漿水。 陸少儉一言不發,輕輕鬆開她的手腕,大概是是揚了臉的緣故,看上去那樣高,而那神氣,也在瞬間冷淡下來,轉身就先去了臥室。 憶瑋開了文檔,想寫些什麼,然而指間在鍵盤上停駐良久,卻寫不出一個字。她無神的望著素白如雪的文檔,腦海中紛亂的各種想要反駁的聲音擠成了一團,卻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忽然間身子一輕,她重心不穩,下意識的反手抓住抱起自己身子的那雙手臂。他的臉色……連面無表情都談不上了,漂亮的眼睛輕輕掃了一眼她,又皺起了眉:「黎憶瑋,你再對著電腦輻射,是真的想盯著這樣一張橘子臉過一輩子麼?你受得了,我受不了。」 憶瑋一急,拖鞋啪的掉在地板上:「電腦都沒關。」 他毫不留情的把她往床上一摔,又冷冷看她一眼,悶聲說:「我去關。」 憶瑋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全無睡意。毫不意外的聽到了windows系統的關機音樂……再然後,是大門被打開,然後關上。「嘭」的一聲,然後是一片寂靜。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她把臉埋在被子裡,重重的歎息。 第二十六章 陸少儉的聲音生硬,毫不留情的把她推了推:「床這麼小,你一個人占了大半。」 他竟然悶聲不響的回來了,坐下,床墊微微下陷。他拉了半條毯子,對憶瑋說:「你怎麼還這麼粗心?門上的保險都沒扣好?」 這樣的夜晚,憶瑋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如果他真的走了,自己可以硬撐著冷戰。而他沒有走,身邊多了一個人,去而複返。她伸出手去,什麼都沒說,只是主動抱住他的腰,精瘦,卻很結實。 陸少儉側了身子,讓她抱得更舒服一些,低笑著說:「好了,別亂動。睡吧。」 她偏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在他腰那裡扭狠狠掐了一把,悶聲說:「門上的保險是誰沒扣好?今天誰最晚進門?你冤枉我。」 陸少儉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低喘息了一聲,忍不住笑:「是,我記錯了。被你氣昏了。」 她得寸進尺,用指甲去掐他:「那你怎麼不生氣?」 他真的有點覺得熱,連聲音都不耐煩:「懶得和你計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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