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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廣播裡已經開始催女子八百的選手去準備了,憶瑋懊喪的轉身就走。

  真的開始跑了,憶瑋才覺得之前自己說「混混」的話很不靠譜,她發現,眾目睽睽下,如果自己安安心心的跑在最後一個——還真是丟不起這份人!於是咬緊了牙關,努力跟在隊伍中間偏後的位置。

  天氣很好,藍得很明澈,陽光也溫柔不刺眼。憶瑋卻只覺得喉嚨像是吞了一把炭火,眼睛辣濛濛的睜不開,雲裡霧裡的開始無意識的機械跑動。這個時候,早就不在乎名次,能跑完已經成為畢生的心願。大概真是跑暈了,沖過了終點線自己還在往前跑,一把被旁邊的人拉住了:「同學,到了。」

  這大概是黎憶瑋聽到最動聽的話了吧?

  她立刻止住步子,一片慌亂中,什麼都顧不上了,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

  說來也巧,系裡派去接她的女生愣是在人群中找不到她。於是黎憶瑋被一雙極有力的手硬生生的從溫暖的大地上拉起來:「喂,別坐著,站起來走走。」

  她惱怒的一甩:「別管我。」自己就想坐著,她恨多管閒事的人,恨那些非讓人跑完就站起來還威脅她坐著屁股會變大的人。

  可是那個人絲毫沒有妥協,半拉半抱的把她弄起來,聲音很冷靜:「這裡馬上要開始投鉛球了。你不想被砸暈就起來。」

  幸好扶在腰側的手很有力,憶瑋只覺得沒費什麼力氣,已經被轉移到了運動場外。她坐在樹蔭下,看著不遠處小路上來回奔波的學生,只是覺得口渴,似乎嘴唇都開始龜裂。

  陸少儉蹲在她身邊:「緩過來沒有?」又喊住了遠處一個男生:「扔瓶水來。」

  那個男生匆匆忙忙去找水了,獨有這一隅,像是被隔絕開,沒有人注意到,那樣安靜,歲月都悠長。

  憶瑋閉了眼睛沒說話,陸少儉離她這樣近,簡直可以數清她長長的睫毛。幾絲頭髮淩亂的掛下來,黑髮雪膚,隱約像是童話裡的少女。陸少儉忽然心頭微微一熱,恍惚間發現自己盯著她泛著青白色的嘴唇看了很久了。於是毫不猶豫的,向她俯下身去,唇瓣和唇瓣間,互相溫柔摩挲。

  黎憶瑋猛的睜開眼睛,一時間難以置信——他們的睫毛驚人的相似,纖長而微卷,幾乎可以觸到彼此。他先時吻得小心翼翼,然後等到彼此熟悉,才開始有些肆意。

  時間像是被施了魔法。於是憶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被他身影遮住的地方傳來了不懷好意的笑聲,才猛的推開了他。

  他的同學,幾個男生;自己的閨蜜,淺容小卓,以尷尬又強忍住微笑的神情站著,像是免費看了場香豔的好戲。

  後來他們吵架,憶瑋每次提起運動會就口不擇言:「誰知道你那麼悶騷啊!都快畢業了還去什麼運動會,光想著出風頭!還借機強吻我,不要臉。」

  陸少儉則從來沉著臉,語氣有些嘲諷,眼神鋒芒畢露:「你真是聖女。你敢說那次我吻你你沒一點回應我?」

  都討論到這種話題了,憶瑋紅了臉,大聲的喊他「滾」。於是不了了之——

  晚上的同學會,顧小卓有些喝多了,抱著憶瑋開始絮絮叨叨往事,點著她鼻子說:「憶瑋,陸師兄對你那是真的好,你真是不靠譜啊。」

  她嗯嗯的應著。小卓難得從國外回來一個星期,還大老遠的跑來同學會,再見一面實在不容易,她說什麼自己都絕不還嘴。

  李澤雯來進酒,手隨意的往憶瑋肩上一搭,像是在替憶瑋解圍:「顧小卓,他們好著呢,你別瞎操心。」

  憶瑋有些尷尬,壓低了聲音:「別胡說了。我們就那樣,老朋友了。」

  「哦?那天見你們不是挺好的麼?」她坐下,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慵懶問道,包廂裡的燈光昏黃,而李澤雯不知有沒有擦口紅,那樣飽滿的紅色,有低調的奢美。

  小卓一拍桌子:「不帶這樣的!李澤雯,你是不是想橫刀奪愛吧?」

  憶瑋哈哈大笑:「顧小卓你在發酒瘋吧!你家田因秀又惹到你了?」又轉頭對李澤雯笑:「你別理她,又開始發神經了。」李澤雯手指輕輕撥弄手中的酒杯,只是笑了笑,轉身離開。

  淺容適時的插進來:「憶瑋,你不把人家陸少儉當回事,一旁虎視眈眈的人可不少。」

  憶瑋一下子沉默下來,當初分手時自己提的,陸少儉一直不置可否——也正是因為當時他的不置可否,所以現在一直拖著,互相耽誤。幸好有幾個男士遠遠的在包廂另一頭喊:「不盡興啊!要不再找地方玩玩?」

  於是向下一站進發。

  要了一個最大的包廂,堪堪裝下這十幾個留守下的人馬。其實男多女少,有熟稔的男生就開始曖昧的笑。憶瑋很少來這種地方,聽見淺容低低的對自己說:「要是咱們幾個女生不在,那群男生就可以放開玩了。」

  「什麼放開玩?」

  淺容繪聲繪色:「喏,站進來一排小姑娘,各個國色天香,想挑哪個就挑哪個。」

  「這麼墮落?」憶瑋有些發呆,看著眼前的同學,忽然覺得暗色光線下陌生,誰又認得誰?

  顧小卓「嗤」的一聲笑:「切,逢場作戲唄!女人就應該睜隻眼閉隻眼!」說出的聲音卻驚人的尖銳,像是被人點燃了炸藥桶。

  憶瑋和淺容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她:「怎麼了?」

  小卓喝了口酒,豪氣沖天:「沒怎麼啊!來,這麼久沒見,不醉不歸!」

  憶瑋心情極好,並不覺得醉了,起身去衛生間。才推開門,走廊上光線刺目,一下子竟然覺得有些暈眩,忙在牆壁上靠了一會。

  隔壁的包廂半開著門,她順便瞄了一眼,果然像是淺容說的,燈紅酒綠,男男女女糾結成曖昧的黑影幢幢,一股靡靡的氣息。

  為什麼推門而出的男人這樣面熟?

  陸少儉半低著頭,側臉棱角分明,有些倦怠冷漠的樣子——憶瑋心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來都來這種地方了,居然還裝出這幅冷酷的表情,真是噁心又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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