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老婆好多年(25)

二十五

　　女人是天生的愛情小說家

　　雪雪不斷拒絕男人的示愛求婚，拒絕的時候據說眼睛眨都沒眨半下。

　　雪雪屬於漂亮女人，女人漂亮自然不乏男人青睞，多了男人的青睞自然容易引發女人的驕傲，女人一驕傲眼光就挑剔了。這似乎已經成為一條規律。

　　第一個向雪雪求愛的男人叫阿旺，是雪雪兒時的玩伴，屬於兩小無猜型。阿旺長得五大三粗的，由於長年在日光下暴曬，皮膚油黑發亮，加上不善言辭，實在很難引起女孩子的注意。

　　阿旺似乎也並不在意有沒有女孩子留意自己，他的心裡只有雪雪。

　　阿旺的愛亦如他的人一樣樸實無華，他總是默默地尋找機會幫雪雪家裡幹粗活重活，比如春天幫著播種，夏天幫著澆地，秋天幫著收割，冬天幫著劈柴，一年四季像牛一樣勤勞。但是，雪雪一點兒也不為所動，她說，那還不是因為他窮，窮得只剩下力氣了。這年頭，力氣值幾個錢啊？！

　　雪雪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阿旺父母過世早，照顧年邁的奶奶和兩個妹妹的擔子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因此，他買不起禮物，只有力氣可以奉獻給心愛的女孩。

　　不知道誰把雪雪上面幾句話傳到阿旺的耳朵裡，阿旺一衝動，某天起了個黑早，上省城買了條非常漂亮的白色水晶項鍊，送給了雪雪，那一年雪雪十九歲。十九歲的雪雪在收到禮物的第十九天，從阿旺妹妹嘴裡知道那禮物是阿旺用賣血的錢買的，直哭得稀裡嘩啦，這一次是真的感動了。但感動並不代表愛，儘管愛有時候的確源於感動。雪雪很清楚地知道，她愛的男人不是阿旺這樣的，他得有很帥氣的外形，有高深的學問，有豐富的閱歷，有高雅的談吐，有浪漫的氣質，有成功的事業。阿旺跟這些差的豈止是十萬八千里？雪雪有時候也會替阿旺難過，難過他有癩蛤蟆的想法；有時候呢，又憤憤不平，為著阿旺的不自量力，她認為這種不自量力無形中就是將自己降了等級。只是，難過也好，憤憤不平也罷，隨著雪雪去外省大城市讀師範，很快都如風飄散。

　　雪雪上大學那會，幾乎很少想起阿旺，很少想起那個對自己癡情一片的男孩子。但阿旺的愛，像常青藤一樣，爬滿青春的牆壁，一天天使勁往上攀緣。

　　每到寒暑假回家，雪雪依然能夠看到阿旺默默地守候在車站等她；依然能夠坐著阿旺的單車（後來是摩托車），感受著男孩子變成大男人之後不變的憨厚；依然能夠從母親嘴裡聽到關於阿旺替她家幹活，細心照顧雪雪媽媽的動人情節。

　　這些依然會提醒雪雪阿旺的真實存在。只是雪雪越來越不以為然，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城市的霓虹，愛上了穿戴得漂漂亮亮，走在大街上與現代文明生活接軌的感覺。她覺得從走入城市的第一天起，自己就被城市強悍地破處，然後一直享受著與城市通姦的快感。

　　在雪雪看來，城市和鄉村之間的距離就像長江天塹，以阿旺的能耐這輩子是沒辦法逾越的。

　　畢業後分到省城某中學開始教師生涯時，雪雪便非常正式並且態度非常強硬地拒絕了阿旺的求愛。

　　那是秋天，是橘子成熟的季節，橙黃的果子非常張揚地亮相于枝枝葉葉間，滿山滿嶺飄著誘人的芳香。那個時候，阿旺已經靠培植花卉苗木小富起來了。小富起來的阿旺就有了求愛的底氣，他很天真地以為他的愛情也像秋天的橘子一樣，成熟了，可以放膽採摘了。

　　於是，他又起了個大早，把賣掉三棵什麼歪脖子樹（據說那樹長得挺藝術的，因為藝術而頗珍貴）所得換了顆鑽戒，之後在雪雪學校門口從中午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再等到夜幕降臨。但雪雪只在吃過午餐時，露了一下臉，對阿旺說，你是個好人，感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錯愛。但是，我不愛你！我不能接受你！抱歉！

　　當校園陷入沉寂，夜色開始塗抹城市的肌膚時，憨憨的阿旺依然沒有看到雪雪的影子，他非常難過，難過雪雪不能接受他，難過自己沒能耐讓雪雪喜歡上。那個時候，阿旺第一次特別特別痛恨自己的出身，痛恨自己的長相，痛恨自己的生活環境，痛恨自己沒有上大學，痛恨自己只是個農民是個種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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