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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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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周川的未婚妻叫蓮花。咋一聽這普通的名字,似乎讓人心裡感到平庸和俗氣。在微山湖那個特殊的地理環境裡,一個名叫蓮花的姑娘,普普通通保證沒有什麼出眾的風彩,絕不會讓人聽了激動與震驚,絕不會讓人感到珍貴和希奇! 憑心而論,微山湖的風光山色,豈能與杭州的西湖相比,只是湖面上高挺著的如燈籠樣的紅蓮,火一樣開出一片獨有的風景。每逢農曆的六月,燈籠一樣的紅蓮微微咧開嘴笑著,慢慢開放成一張張紅色的臃腫的大臉,整個湖面紅彤彤得像火。鄉下人踩著厚厚的深陷到腳脖子的花瓣,彎腰鑽進稠密的蓮棵地裡,光那濃濃的撲鼻的蓮花香味,就把人噎得喘不過氣來。 微山湖的紅蓮花潑辣,它的野氣和這裡的地理環鏡是分不開的。微山湖天上明晃晃掛著一個太陽,水裡靜靜地隱藏著一個太陽,天上水裡兩個太陽,把這裡每一個男人的臉,曬得粗糙糙黑亮黑亮的。生活在兩個太陽中間的所有女人,臉色黑紅,嗓子響亮,那放蕩的充滿野性的說笑聲,十裡八裡聽得清楚。 一個叫蓮花的漁家姑娘,誰能說她脫得盡微山湖的土氣和野氣呢? 微山湖紅彤彤火樣的蓮花叢中,偶爾也有一棵像杭州西湖那樣美麗耀眼的白蓮。萬紅從中一點白!讓人看了稀罕,由稀罕而疼愛。如果把紅蓮比作潑辣的火團,白蓮就像地上的雪那麼純潔。若把微山湖的白蓮花比作年輕的女人,她一定溫柔文靜,鶴立雞群般出眾美麗。 周川的未婚妻蓮花,除了五官端正臉龐長得俊秀之外,兩個太陽的暴曬,僅能在她兩片白潤的臉上抹上五分硬幣那麼大的淡紅。微山湖邊的人都喊她白蓮花,也有人叫她蓮花仙子,任何光彩的詞彙,都無法表達她出眾的美麗。 天性剛強為人粗獷野馬駒子一樣又踢又咬的二杆子周川,在蓮花面前卻顯得謹小慎微,規規距距,就像一隻溫順的小貓,處處想討得主人的歡笑和賞賜。蓮花被公爹從娘家請來看守周川,她感覺自己肩負著一項重大的使命,忠於職守兩個月來寸步都不敢離。 在周川被蓮花嚴加看守的那些有甜有樂的歡快日子裡,快嘴二哥請來了三個心細手巧的木匠,在門外高陡的湖岸上,乒乒啪啪叮叮咚咚,用鋸好的三寸厚的槐木板,排一條八尺的溜子。 對於十八歲的周川來說,自從離開娘的懷抱,就在微山湖的風浪裡闖蕩,長大成人和微山湖結下了難割難捨的深厚感情。一天不下湖做活,一天不感受湖水浸泡的滋味,有甜有樂的歡快日子,仍然讓他感到那麼無聊難捱,難受得渾身發懶心裡癢癢。快嘴二哥叮叮噹當排船的聲音,給了他許多的誘惑,使他總想撒開腿跑出去搭一個幫手。蓮花沉下那張好看的臉不讓他遠離半步,他那焦急狀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按照微山湖人迷信的說法,周川災禍臨頭難逃一劫。那天,蓮花接到父親捎來的口信要回娘家,臨行前她輕輕扯住周川的耳朵,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反反復複交代了多遍,直到周川由嬉皮流水而變得正正經經,再三說決不會離開家半步時,她才放心地走出了家門。 快嘴二哥家的槐木溜子,已經在六天前排好,恰好選在這天下水。他們啪啪放了一掛一百頭的鞭炮,然後把船頭上掛著一塊大紅布的新溜子推下大堤,沒料想因船大笨重和缺水擱淺在那裡。快嘴二哥忽然想起在家裡閑著沒事做,整天价和未婚妻嘻笑磕牙的周川,滿頭大汗一陣風跑來,求他去搭個幫手出膀子力氣。周川像個咬開繩扣的小馬駒,撒著歡隨著快嘴二哥跑到微山湖上。 每一年的春天,湖水像老牛喝水似的跌潮,潮濕的湖地頂一頭細細的黑泥,慢慢從水裡爬出來,光禿禿的裸露在夏日的陽光裡。在沒有湖水的情況下,要把一條八尺的槐木小船從岸上抬到遠處的湖裡去,至少要七八個人。快嘴二哥和周川每人拎一個水桶,把一桶一桶清亮亮的湖水潑撒在斑裂的湖地上,兩條腿踩著深深的泥巴,五個人沒廢多少力氣,順利地把小船推到半裡外鏡子面那樣的湖水裡。小船碾軋過的泥地上,畫出一條深深的光滑的痕跡。新排了一條小船的快嘴二哥,撐著溜子下湖時,眉眼裡流著笑,那高興勁像個得了一件稀罕玩具的小孩子。 那天,瓦藍的天空飄浮著幾片輕紗般薄薄的雲彩,南山的太陽毒得像個火球。烤人的火焰透過薄薄的輕紗,熱辣辣地灑到綿長寬闊的湖岸上。周川手裡拎著一雙黃色的膠鞋,帶著兩腿烏黑的泥巴,吧嗒吧嗒來到一片與湖水相連的沙塘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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