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我們裸婚(17)_李明

一七

　　「怎麼這麼不注意啊……都是成年人了，總要學會對對方負責。」醫生口氣裡滿是責備。

　　「呃……」肖亦凡頭低下來，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最後，醫生歎了口氣，平靜地說：

　　「夏小雪子宮內膜異位，如果做了流產手術，很有可能導致不孕。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應該再慎重考慮一下？」

　　聽到醫生這麼說，肖亦凡當場就傻了，這對肖亦凡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他下意識地想要咧咧嘴角，弄出一個玩世不恭的微笑，好排解掉他此時的震驚。

　　但是，他的臉仿佛被混凝土澆灌了，一片寂然。

　　他的頭「嗡嗡」地響起來，仿佛被千萬隻小蜜蜂圍繞，而他不是享受這一切的蜂后，頂多算一坨有待分享的蜂蜜。

　　他甚至有點兒想要奪門而逃，離開這個滿目白色和悲慘及哭聲的鬼地方，隨便找一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回來。

　　但是，他終究什麼都沒有做，他緩緩抬起頭來，堅定地望著醫生，開口問道：

　　「那要怎麼辦？您說。」

　　醫生被這個男孩子眼中的點點閃爍莫名地打動了，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相似的情況，可這個年輕人的表現和擔當讓他有些動容，於是他決定給出他良心的建議。

　　「你們有考慮過結婚嗎？如果考慮要結婚的話，最好還是留下這個孩子。」

　　肖亦凡沮喪而不知所措地搖頭，輕聲說：

　　「我們……沒有……」

　　他的聲音很小，小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結婚，肖亦凡覺得那是距離自己很遠很遠的事情。他記得自己剛上大學的時候就想，自己順利畢業，順利找到工作，順利結婚生子，順利過完一生，順利死去，順利被埋葬，被紀念……就是這樣的順理成章。

　　直到畢業之後，他依然還在這麼想。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成長，漸漸模糊了自己年少的模樣，只是這些「順利」依然像種子一樣埋在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成長過。

　　醫生看出他的心事重重，繼而轉換話題對肖亦凡說：「不過，我勸你還是先跟女方交流一下。因為女方堅持要流掉這個孩子，但是我們院方覺得這並不是件小事情，應該由你們雙方慎重商量考慮之後再作決定。你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啊？小雪堅持？堅持什麼？！」肖亦凡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她非常堅定地要打掉這個孩子，還不讓我們告訴你。但是，你有知情權，畢竟這種手術也需要家屬簽字的。」

　　肖亦凡的心像是玩兒了一次高空自由落體，暫態失重，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他瞬間就明白了夏小雪所有堅持的原因。

　　夏小雪堅持放棄這個孩子。

　　夏小雪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呢？你覺得這樣做，我就會好過一點麼？！

　　肖亦凡從診室出來，身體都在止不住地顫抖，他有點兒想流淚，可是他哭不出來。

　　他覺得他太不爺們兒了，他不允許自己哭出來，他要開始擔起這一切，從這一秒開始。

　　肖亦凡沖到夏小雪的病房門口，又停下腳步，透過狹窄的玻璃窗，他看到病房裡面的夏小雪。她正在逗著隔壁床剛剛出生的小孩子，臉上的笑容純潔燦爛，是肖亦凡從未見過的光芒。他想此時的夏小雪心裡一定安靜得像湖泊一樣，沒有任何的波瀾，只是在默默等待最後的處決吧。

　　肖亦凡推門走進去，夏小雪看見肖亦凡便停止了跟小孩子的玩耍，只是對他笑笑，重新躺回病床上，眼睛裡的光芒就像被吹滅的蠟燭一樣瞬間熄滅。她已經換好了病號服，瘦弱的身體在肥大的病號服包裹下看起來更加瘦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那種靜默就像一個屏障將兩個人包圍起來，越縮越小，讓人窒息。

　　夏小雪突然咧開嘴笑了，對肖亦凡說：「唉，我穿病號服是不是看起來特可愛，特時尚，顯得我特別瘦？我覺得我都可以做代言人了，真的是太……」

　　「為什麼？」

　　肖亦凡打斷夏小雪企圖活躍氣氛的玩笑，因為那就像是一把刀，夏小雪每笑一下，刀子就往肖亦凡的心裡插一點，那種疼痛蔓延開來，讓肖亦凡惱火。

　　夏小雪被肖亦凡突然的嚴肅和冷漠嚇住了，她不笑了，嘴角垂下來，望著窗外，安靜地回答說：「不為什麼。」

　　然後又是無止境的沉默。

　　不為什麼！

　　這個答案讓肖亦凡更加心如刀割。

　　他多麼希望夏小雪能夠給他一個理由，給他一個也能讓自己解脫並且覺得有說服力的理由，可是夏小雪卻說不為什麼，沒有任何原因也沒有任何反駁的機會，那麼絕望，那麼悲涼，那麼無情……

　　沉默了許久，夏小雪轉過臉來看著肖亦凡，眼神冷得像一把冰刀。最後夏小雪冷冷地說：「肖亦凡，你不用想太多，我並沒有像你想像的那麼愛你。我決定不要只是不想把我自己給耽誤了，與你無關，你也不需要自責，不需要任何悲傷情緒，更不需要那麼自以為是自作多情……」

　　夏小雪的語氣冰冷而絕情，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

　　「夏小雪，你以為你自己演技很好麼？」

　　聽完夏小雪的話，肖亦凡的眼眶微微有些濕。

　　「你是為了你自己嗎？你明明已經知道做這個手術的結果是什麼，如果真的是為了你自己的話，為什麼還肯冒這麼大風險？你說？為什麼你剛剛說那一番自以為很無情的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是抖的。」

　　「我……」夏小雪試圖遮掩，可是，她拙劣的演技真的騙不過任何人。

　　肖亦凡不忍聽她再講出傷害自己的話。

　　「小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你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去承擔？你以為這樣我就可以解脫嗎？可以旁若無人地繼續生活？你第一天認識我？或者，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種人？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毫無責任感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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