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畢業後我們裸婚 | 上頁 下頁
一一


  無聊地調了一會兒台她就把電視關了,開始跟屋裡的小雪說話,方芳是個用丹田說話的女子,所以即使隔著牆,即使她不用力說話,也是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

  「嗨,我說小雪,你這一周都吐了兩次了,找工作這種事情你得慢慢來,急也急不來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對不?」

  屋裡的小雪沒答話,方芳無聊地吃著飯,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日曆開始翻看。日曆的每一個月份上都用紅色的筆劃了一些圓圈或者叉叉,某人的生日,倒楣日,還有生理期都在上面標注出來。其實有時候,翻看日曆就跟翻看一本書一樣,那些標著記號的某天,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於是,這就是一個故事,你慢慢地去試著記起這個故事,把它們的細枝末節串聯起來,一段回憶也就這麼形成了……

  方芳很愛翻看日曆,她把那叫做檢閱憂傷。別看她現在狼心狗肺的,小時候還真幹過不少諸如雨中漫步之類的女文青舉動,所以她的生命裡有著賊多的做作形容詞。

  正檢閱著呢,方芳仿佛突然被擊中了,但擊中她的不是憂傷,那效果比憂傷強大多了。她放下筷子看看這個月的圈圈和上個月的,小雪的生理期這個月沒有標注。她知道夏小雪不是一個會忘記標生理期的人,因為夏小雪每個月都要拿出幾乎一天的時間來往日曆上畫圈圈。方芳一開始還嘲笑夏小雪有強迫症,後來自己近朱者赤也給同化了,話說那個故事和回憶的理論還是夏小雪講給方芳聽的。

  再綜合夏小雪這幾天頻繁嘔吐的表現,想到這些方芳就坐不住了,「噌」的一聲就站了起來,然後轟轟烈烈地沖進夏小雪的房間裡。

  此刻夏小雪正盤著腿扮演觀音閉目養神,突然就感覺一股陰風襲來,汗毛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來了。睜開眼,看見方芳站在床邊死死地盯著自己,那個眼神十分瘮人。

  夏小雪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手摸著胸口說道:「幹嗎呢你方芳,想嚇死我啊。」

  「少來,更恐怖的還在後面呢,我問你,你這個月月經是不是沒來?」

  「呃,方芳你現在講話真是越來越直接了啊,問這個幹嗎呀?」

  「你甭管,直接告訴我Yes or No!」

  夏小雪被方芳問得一頭霧水,剛剛的噁心難受也好了大半,她起身伸手摸摸方芳的額頭,略帶玩笑地說:「怎麼了,方芳,你不會吃你自己做的紅燒肉中毒愛上我了吧!這麼關心我的生理期幹嗎?」

  方芳把臉沉下來,嚴肅地說道:「夏小雪,我現在沒跟你開玩笑。」

  夏小雪這才略微地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說道:「嗯……好像是沒來吧!這個月事兒太多,我都忘記啦!」

  「忘記了?大姐,這種事兒也能忘?!我告訴你,都遲了將近一個月了。」

  「一個月應該沒事兒吧。」

  「你以前上學的時候遲到一個月再去上課,你說有事沒事?」

  「不能這麼類比嘛,可能我這段時間找工作壓力太大吧,沒事啦。」

  「……那個,你最近有沒有跟人那什麼?」對於夏小雪這個大傻妞,方芳終於放棄了拐彎抹角,直抒胸臆起來。

  夏小雪臉一下就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明知故問:「那什麼啊?」

  方芳瞪了夏小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惡狠狠地說:少裝蒜,回答。

  夏小雪低下頭,輕聲說:「好像是……好像是有吧。」

  方芳有點兒急了,丹田聲情不自禁地就隨著情緒上揚起來。

  「這事兒可大可小,什麼好像不好像的啊?」

  「算是,算是有吧。」夏小雪依舊沒有放棄抵抗,但是看小雪的反應,方芳心中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得,姑奶奶,您坐著別動,等我一會啊。」說罷,方芳音速小子一般飄走了。

  方芳回自己的房間劈裡啪啦地鼓搗了一通,最後終於在自己淩亂得如同戰後伊拉克一樣的抽屜裡找到了一盒驗孕棒,接著就拿著那東西飄回夏小雪的房間。

  她把驗孕棒遞給呆坐在床上搞不清狀況、仿佛大夢初醒一般的夏小雪,努了努嘴說:「去驗驗。」

  「不用了吧,應該沒事兒的。」夏小雪有點兒犯怵。

  方芳口中十分簡潔明瞭地蹦出倆字兒:「驗去。」那語氣是夏小雪從未感受過的,冷酷得仿佛在寒冰床上躺了大半生的小龍女。

  小雪沒見過那麼嚴肅的方芳,知道自己如果不主動,方芳估計就要強制執行了,只能乖乖地接過去問:「這個怎麼用啊?」

  「上面寫著呢,自己看。」

  夏小雪沒再多說什麼,拿著驗孕棒進了廁所,過了沒一會兒又出來了,小心地看著方芳說:「我……我尿不出來。」

  方芳乾淨俐落地沖到飲水機旁,接了一大杯水遞給她:「喝了,別剩啊。」

  夏小雪不反抗了,乖乖地喝下去,又回到廁所去了。

  屋子裡很安靜,空氣像凝固了一樣,仿佛掉下來能砸死一批人。

  兩個女生虔誠地盯著桌子上的小棒棒,一句話也不說,直到上面兩條紫紅色線慢慢地顯現出來,越來越明顯。

  兩個人看著這兩條線都有些懵了。

  夏小雪懵是因為她不知道這兩條線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挺神奇的,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大衛·科波菲爾,尿個尿就變出兩條線來。

  方芳懵是因為一向覺得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她,也從心底湧出來強大的無力感。

  一會兒,夏小雪小心翼翼地問沉默的方芳:「這個……是什麼意思啊?應該沒事吧?」

  方芳的臉陰得就跟馬上要下一場大雨一樣,過了好一會,她歎口氣,冷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小雪:「跟我說,是哪個孫子幹的?」

  聽方芳這麼問夏小雪傻了,她不再覺得神奇了,也不再覺得自己是大衛·科波菲爾了,她只知道自己中招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像被晴天霹靂了一下,像被五雷轟頂了兩下一樣,整個人都被炸糊了。但是更讓她覺得難過的是,她的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不能把肖亦凡供出來。

  她的確應該難過,怎麼可能不難過?本來以為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現在還是要逼著自己去想起;本來這是她自己的災難,然後竟然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保護肖亦凡。夏小雪想:自己就那麼愛肖亦凡嗎,自己愛肖亦凡超過了愛自己嗎?

  這是一件多麼讓人難過的事情。

  無數先哲的愛情傳說或者格言故事裡,都明明白白地寫著:當你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了自己,那個人是絕對不會愛你的,誰會愛一個連自己都找不到的人呢?

  這些言之鑿鑿的大道理夏小雪都明白,可明白或懂得跟能夠堅持貫徹是兩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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