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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怎麼知道?我爹睡覺打呼嚕,我哥睡覺打呼嚕,桑哥哥睡覺也打呼嚕,你為啥不打呼嚕?」

  「是啊,我為啥沒打呼嚕呢?」士心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個問題跟單純的金花解釋清楚,金花卻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明白了:「為啥?還用說麼?你一定是偷看我睡覺了。你這個看上去很好的流氓!」

  「我……」士心差點笑出來,自己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是流氓,還是一個看上去很好的流氓,「我怎麼成了流氓呢?」

  「你就是流氓,我以為你們都睡著了,才脫衣裳睡覺的。結果你……你這個壞人。」金花說到這裡,眼睛紅了,看上去一副不把淚水灑出來誓不甘休的模樣,「你肯定知道我不脫衣裳就睡不著覺,所以就偷偷地裝睡,就偷偷地……」

  「我怎麼會連這個都知道……」士心覺得這個小丫頭簡直匪夷所思,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金花氣呼呼地說:「我不在這裡呆了,你這個壞蛋。把你的衣裳還給你,我走了!」她說著就去脫身上的衣裳,忽然又停住了,「你的衣裳借給我穿著,等我找回了我的衣裳,就把你的臭衣裳還給你。」說著拉開門風一樣地出去了。

  士心又好氣又好笑,還沒緩過神來,金花就尖叫著跑了回來,一下子鑽進床上的被窩裡,氣喘吁吁地說:「他……他在門口守著。」

  桑德偉被吵醒了,鼻子裡哼哼著問:「誰在守著?守著啥?」

  「那個壞蛋,拿著根棍子守在門口。」金花說。

  「哪個壞蛋?」桑德偉從上鋪翻起身來,忽然間大叫一聲,把頭從上鋪伸下來,望著金花的被窩喊道:「你是誰啊?」

  「就是那個傢伙。」金花說著從被窩裡探出腦袋,望著桑德偉說。

  「我問你是誰?怎麼在士心床上?」桑德偉瞪著眼睛吼道。

  金花一看桑德偉的樣子,立刻感到害怕了,「媽呀」一聲用被子蒙住了頭。

  桑德偉摸一把腦袋,用胳膊拐了一下張士心:「喂,她是誰啊?怎麼在你床上?你跑我這裡來幹啥?」

  「天哪!饒恕我吧!大清早怎麼就碰上這麼兩個糊塗蛋!」士心抹了一把臉,翻身起來,從上鋪跳了下來,嘴裡喊道:「金花,你可藏好了,看上去很好的壞蛋這就下來了。我去瞧瞧那個拿著棒子的傢伙要幹啥。」

  「哪個傢伙?我也去瞧瞧。」桑德偉翻身下床,一溜煙出門去了。士心還沒收拾好,桑德偉就沖了進來,在屋裡尋了半天,找不到趁手的傢伙,拿起夾蜂窩煤的火鉗子就沖出院子,劈頭蓋臉朝守在門口的傢伙打了下去。嘴裡喊道:「爺爺想起來了,看來還沒打夠你!老子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瞧你骨頭有多硬!」那男人躲開了這一鉗子,看看身形魁梧的桑德偉,轉身逃了,以後再也沒有出現在這條街上。

  晚上士心回來,桑德偉蹲在大門口抽著煙等他,見著他就開始埋怨了:「你都管的什麼閒事兒啊?我在這裡住了那麼久,見得多了,要跟你似的這麼愛管閒事兒,我這兒就算是小別墅也裝不下了啊!這丫頭現在賴著不走了,你瞧著辦吧!」

  「大哥,人是你救的,那傢伙也是你打跑的。她不走就留下。」士心笑著說,「你正好少個做飯洗衣服的!」說著話就進了門。金花正在小屋門口的小爐子上做飯,身上穿著士心的襯衫,寬寬大大的像一件道袍。看見士心回來,趕緊拿了臉盆和毛巾過來,從小爐子上拿下水壺,倒了熱水給士心洗臉,順手把士心手裡的包接了過去:「我幫你掛起來。」

  士心轉身看看跟在後面進來的桑德偉,笑著沖他做了一個鬼臉。桑德偉無奈地搖搖頭,長歎一口氣,說:「吃飯,吃飯。人家給你做了美味佳餚,我也沾光咯!」

  「那個混蛋可真行,比你還壞了些,就連我的衣裳都偷跑了。我沒衣裳穿了,就拿你的穿著。」金花笑嘻嘻地說,「今晚上你可別瞧我睡覺。」

  「那我瞧誰去?難道瞧你的桑哥哥?」士心開著玩笑,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連勞累一天帶來的疲倦也減輕了許多。

  「你喜歡瞧誰就瞧誰,反正別瞧我。」金花說著把切好的菜丟進鍋裡,鍋裡茲拉茲拉地響起來。

  小丫頭金花的到來增加了不少麻煩。兩男一女共同住在一間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屋子裡,實在是不方便,吃了飯桑德偉鬱悶地蹲在門口抽煙,房東站在屋簷底下揶揄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亂七八糟什麼樣兒啊?」

  房東的話惹惱了心裡本來就不暢快的桑德偉,他把煙頭丟在地上站起來狠狠地踩了一腳,自言自語道:「沒欠著你房租,你管我住人還是養豬呢!」

  5

  「金花,你把那毛巾遞給我。」桑德偉一邊洗頭,一邊喊。正在做飯的金花就拿著毛巾走了過來,說:「我幫你擦啊!」

  桑德偉趕緊往後閃:「別,別,別。我發過誓不讓女人靠近我。你還是丟過來,我自己擦吧。」

  金花把毛巾丟給桑德偉,轉身做飯去了:「士心哥哥快回來了,我叫他晚上別在外頭吃,回來吃飯。」

  「你還真把我這裡當成你家了啊?」桑德偉問金花,金花迅速答道:「是啊。」桑德偉就沒話可說了,從臉盆裡捧起一捧水潑在自己臉上,「啊」地大叫了一聲。

  士心進門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塊花布,金花看見了笑嘻嘻地問道:「壞蛋,你給我買布做衣裳啊?」伸手便去接士心手裡的花布,「真好看。」

  士心假裝生氣,將花布夾在胳膊底下,斜著眼睛說:「我買來當擦腳布的,等我用髒了,不能擦腳的時候就拿來給你做衣裳穿。」

  金花眼睛一翻,鼻子裡哼了一下,進屋去了。士心嘿嘿地笑著,走進小屋把那塊花布掛在下鋪當了床簾:「免得你小丫頭說我流氓。」

  金花咯咯地笑著,說:「我就說你是一個看上去很好的流氓,你還不承認呢!還知道給我買花布當床簾,這就不怕你們偷看了。」

  「不怕?你就不怕我掀開簾子直截了當地看麼?」桑德偉瞪大了眼睛氣嘟嘟地望著金花,嚇唬她說。金花一聽就膽戰心驚了,想了想說:「我怕。可是你不准看,不然我就……」

  「你就怎樣?」桑德偉問。

  「我……我就哭死給你看!」金花說。大家都笑了。

  因為多了一個人,小屋裡一下子擁擠起來,金花又不准桑德偉在屋子裡抽煙,桑德偉成天鬱悶地蹲在院子裡抽著煙唉聲歎氣。他想也沒想到,幾天以後這間本來就很擁擠的屋子裡又多了一個成員:十五塊。

  十五塊不是人,是一隻小花貓。士心完工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孩子正在玩弄一隻小貓。淘氣的孩子們拎著貓的尾巴掄圈兒,然後往牆上甩過去。小貓已經奄奄一息了,身上臉上都是血,但孩子們似乎玩興很濃,沒有停手的意思,一個接一個地往牆上甩。士心上前阻止,孩子們一點情面也不給,一個鼻孔裡還拖著粉條的孩子挺著肚子提出了建議,如果士心願意給他們二十塊錢,他們就把小貓放掉,看上去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士心口袋裡只有十五塊,他咬咬牙就一古腦兒全部給了那些孩子。那幾個孩子相互看了看,迅速地接了錢把小貓交給了張士心。士心用自己一個禮拜的生活支出換回了那只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小貓。小貓一被他抱在懷裡就縮成一團,將腦袋深深埋進他的胳肢窩裡,再也不肯出來。士心心疼極了,也許因為自己在死亡線上掙扎太久了,他很珍惜生命,也尊重每一條生命。所以他把這只流浪貓帶回了家,取了個名字叫十五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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