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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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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超說到這兒已經變得咬牙切齒,變得面目猙獰,身體又一次隨著心一點點地硬了起來。是的,要她!揉躪她!壓迫她!摧殘她!只有這樣,他才能平息那滿腔的嫉恨與煩躁,只有這樣,他才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的感覺!他咬咬牙,半眯著眼,站起來,撲到她的身上……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吳超剛撲到她的身上,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吳超嚇得彈簧般跳起來,側耳細聽:沒錯!有人拍門!客廳的大門,正隨著響聲陣陣顫抖! 竟然有人能闖過已經鎖好的鐵門,來到客廳的大門外?他左顧右盼,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卻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之中只抓了幾件衣服胡亂蓋在林依依的身上,客廳的大門就已經被躥開了,最先沖進來的是尹國華,緊跟著是幾個端著槍的員警,還有一個穿綠色制服的郵差。吳超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只覺得腦袋中「轟」的一聲,一顆心「咚」地就沉了下去…… 林依依畢竟是個大病初愈的人,哪經得起這般折騰?待她再次從昏迷中蘇醒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廣州的黃昏常常是有太陽的,即使是在冬季。林依依的臥室朝南,寬大的落地玻璃窗敝開著,連薄薄的窗紗也都全部拉開了,溫暖的陽光毫無阻擋地照射進來,灑在林依依的臉上,使得她原本蒼白的臉漸漸透出一暈紅潤。她慢慢地睜開眼,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對面牆上的一幅鑲奶白油畫框的照片,那是她與尹國華的婚紗照,那倚在尹國華懷中滿臉嬌羞甜蜜的女人就是自己。她的目光在相片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然後才戀戀不捨地滑過明黃色的牆壁飄向窗外。微薄的陽光下,還有幾枝玫瑰頑強地綻放著病懨懨的花朵。 恍惚之中,林依依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這舒適的環境,這親切的房間,這美麗的黃昏,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情境,就像是一劑麻醉藥,令林依依的思維變得渾沌模糊。如果一切悲痛的、傷心的、醜惡的、殘酷的東西都可以一筆勾銷,唯有這樣美好的陽光在她的生活中永恆,那該多好啊!可是,當她的身體在柔軟暖和的被窩裡動了動,想翻個身卻渾身酸痛得幾乎動彈不得的時候,所有美好的希望都煙消雲散了!昨夜那羞辱痛苦的一幕像一個沉重的鉛塊跌落在她的心頭上,將她脆弱的心擊了個粉碎,她用力咬住被角,十個手指深深地抓進床墊裡,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就要爆炸了!此刻,她的身體就像一個薄薄的氣球,裡面充滿了仇恨之氣,而且這仇恨還在不斷地膨脹,也許就要破囊而出了!林依依突然忍著全身的疼痛一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想到仇恨,她便再也呆不住了!她必須從這裡逃出去,必須馬上去報案,她不能讓吳超這只披著羊皮的狼繼續逍遙法外! 林依依赤著腳,走出臥室,躲在樓梯的扶手處偷偷往下看,客廳裡整整齊齊,完全沒有了昨晚掙扎的痕跡,也沒有人。這倒讓她覺得有些納悶,她躡手躡腳地順著樓梯走下去,站在客廳裡左顧右盼搜尋了一翻,發現確實沒有什麼動靜,這才稍稍膽大了些,慌張地從沙發皮墊下找到了那個日記本。她拿起它想藏進衣服裡,卻低頭看見自己還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袍,便又匆忙上樓,抓起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將日記本裹在衣服裡,急匆匆往外走去。她赤著腳踩在院中的鵝卵石上,高低不平的石頭頂得腳心有些疼痛,但她已顧不得這些了,飛速地穿過了院子,鐵門沒有鎖,一推便開了,她心頭一陣激動,一閃身朝外跑去。才跑了幾步,卻冷不防撞到一個男人的懷中,那男人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了。完了,還是被他逮住了!林依依絕望地掙扎,同時抬頭一看,這男人不是吳超,竟是尹國華!看到尹國華,他驚訝得全身都僵住了,嘴微微張著,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 「怎麼……是你?! 「是我!別害怕,是我! 我們回去吧!」尹國華一手提著剛買的食盒,另一隻手摟著林依依要往回走,她卻僵持著,激動地叫道: 「不!我要去報案!我要殺了那個畜生!那只兇殘的狼!是他!全是他幹的!國華,我們趕緊去報案!」她說著,從大衣裡掏出那個日記本,「你看,這有他的罪證,不能讓他逃脫了,我們馬上去報案!」 「放心吧,依依。」尹國華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說,「他已經逃不掉了,員警已經把他抓走了!」 「抓走了?真的?!什麼時候抓走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昨晚員警來過?是你把員警叫過來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一直在找你。依依,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仿佛生怕她再次從他懷中溜走似的,以至於他們走起路來都有些不太方便,兩人只好同時放慢了腳步,「我終於找到你了!多虧了郵差,是那個天天給我們送信的郵差報了案,才救了你!」他的聲音變得哽咽了,「對不起,我可憐的依依,讓你受苦了!」 林依依的身子在尹國華的懷中抖了抖,她的腳步變得更慢了,淚水迅速滑過臉頰,一串串地灑在地上,但她沒有哭出聲,她只默默地、一聲不吭地緊偎在他的懷中,慢慢地往玫園的大門內挪動……如果明天,將又要走進另一遍風雨之中,那麼現在,讓我躲在他溫暖的懷中暫且安歇一陣吧;如果明天,還有一輪嶄新的太陽從東方升起,那麼今夜,讓我在這美麗的玫園家中再沉睡一夜吧!一切,從明天開始! 這一夜,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默默無言。那一道深深的溝壑是言語可以填補的嗎?既無法填補,又何必去觸及?兩顆心都疲憊了,麻木了,沉睡了…… 第二天清晨,尹國華從夢中醒來,林依依真的再次從他的身邊消失了,枕上還殘留著她的淚痕。床頭櫃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壓著的是那玫璀璨奪目的結婚鑽戒。 國華: 經過了這麼多,我們再也找不回從前的幸福了。無論愛情是否仍然在彼此的心頭蕩漾,它們都已確確實實失去了原本純正的色彩。帆帆還沒有找到,我怎能安心地回到你的懷抱? 感謝你,感謝愛,感謝玫園,感謝這裡一切的美好與溫馨,也感謝生活賜予我如此深刻的教訓! 在愛情與自我、依戀與獨立之間,我終於做出了一個跟從前截然不同的選擇!霧散了,露珠是霧灑下的淚。祝福我吧!露珠是清晨的希望! 嶄新的一天 嶄新的依依 一陣風兒吹進來,手中薄薄的淺綠色信箋像一片羽毛飛舞了起來,尹國華的眼前模糊了….. 尾聲 寒冬。窗外北風呼嘯,窗內寒冷如冰。尹國華沉沉地靠在沙發上,四壁空空蕩蕩,白色的牆比冰雪更冷得刺目椎心。這是林依依在麗江時曾經住過的賓館。尹國華在這兒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從廣州到成都再到麗江,從初冬到隆冬再到臘月,這一路下來,他的心也已冷成了一塊冰。 此時的尹國華,即便走在廣州的街頭,大概也很少有人能認出他了。他已儼然一個流浪漢的模樣:瘦骨嶙峋,滿臉胡茬,兩眼深陷。那原本十分合身的價值上萬元的名牌西裝穿在身上竟顯得大大空空,皺皺巴巴,完全失去了從前的瀟灑樣。 四十歲的男人就如同一棵枝繁葉茂的空心樹,儘管外表高大魁梧、氣宇軒昂,但畢竟心血耗盡,經不起太多的風雨飄搖了!事業的重創,家庭的變故,此時的尹國華就是那棵空心樹,被風雨折斷了枝杆,便迅速衰敗起來。曾經香車洋樓,錦衣玉食,前呼後擁,家有嬌妻,外有小秘,卻依然欲壑難填,而今一切均已離他遠去了,但求能與妻兒平平淡淡安度一生,如此樸素的願望亦成一種奢求。人啊,真是不能要得太多!熱鬧浮華轉眼成空,妻離子散,何處能尋?形影相弔,悔之晚矣! 尹國華任憑自己的身子深深地陷進冰冷的沙發裡,他點上一支煙,吞著一個個煙圈,讓身和心都躲在那繚繞彌漫的煙霧裡。煙霧的盡頭,櫃上的電視機開著,一個緊接著一個的節目,自顧自地播放著,小小的螢幕,滿滿的一個世界,該歡笑的依然歡笑,該瘋狂的依然瘋狂,一切都在那煙霧之外有條不紊地向前走著…… 「麗江市公安局昨日搗毀一特大販賣兒童犯罪團夥,現場解救兒童二十三名,……」 尹國華渾身一振,思維和視線同進穿過那重重煙霧,投向電視螢幕—— 「在獲救兒童中,最小的八個月,最大的六歲,男童十三名,女童十名……」 「帆帆——」他渾身的血液飛速地流動起來,一顆心蹦到了喉嚨口,在那一群孩子中,他看到了帆帆!是的,帆帆,那張可憐的、可愛的、淚眼錃娑的小臉孔!然後,另一張臉飛進來,那是林依依!她們緊緊地抱在一起,臉頰挨著臉頰,淚水串串飛落…… 尹國華站起身,打開門,沖下樓,迎著北風,在麗江的大街上飛奔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嗎?! 寒風在耳邊狂嘯,雪花在眼前飛舞,舞出了一個白色的夢幻般的世界。遠處的石拱橋像一條彎彎的彩虹架在水上,在那白茫茫雪簾籠罩的橋頭,仿佛有一個長髮飄飄的女人抱著孩子正向他望來,女人的旁邊,還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金色的頭髮正隨著雪花一起飛揚…… 2003年10月28日初稿完于廣州 2005年9月10日二稿完于廣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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