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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神棍跟他打了個招呼:「嗨,關澤。」

  「電話打了這麼久。」楚香陰陽怪氣地問,「打給你的公司啦?」

  「唔……」很顯然,一語中的,關澤有點尷尬。

  神棍問:「公司有事嗎?」

  關澤說:「幾個重要的人事變動,主要還是西安那邊一個收購案,挺大的,李劍有點吃不准,石總跟我商量了下,請王美倫先過去一趟……說不定,我也要回去看看。」

  神棍一聽,登時很雀躍:「行,先回去。」

  「楚香。」關澤想了想,問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嗎?」

  楚香一口回絕:「不好意思,現在我是雲南人。」

  番外一:關遠

  以至於現在沒有布達拉宮,沒有巴松措……現在我站在雲南麗江的束河古鎮。

  腳下是一條狹窄凹凸的石板路。

  我知道,我父母沒結婚的時候,也曾經來過束河。我甚至還模糊知道一些細節:當初,他們的戀愛有些小小的坎坷,我爸就是在束河追到了我媽,這裡是他們婚姻的起點。

  其實我父母都是比較傳統的中國人,在我面前,從不提之前談戀愛的事兒,試圖製造某種假像,好像他們一出生就以夫妻相稱了。

  而我之所以知道束河的事,不得不承認,是因為高中的時候,偷看了我媽的日記。

  我媽是個言情小說愛好者,十年如一日,看破了好幾隻電子閱讀器,她還背著我上原創網看高H小說,自以為沒人知道她的秘密。顯然她中毒太深,我記得,她的日記文筆細膩、百轉千回,寫到束河的時候,纏綿悱惻,簡直達到了淚乾腸斷的效果。把我看的頭皮發麻,寒毛直豎。

  剔除肉麻的描寫,簡單的說,她的意思是,那時想不好究竟要不要從了我爸。

  我懷疑我爸也偷看過那本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日記。

  想像他偷看時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暗暗發笑。

  說起來,我父母的感情一直不錯。

  我爸是南嘉集團的創始人——確實,他很有錢——不過,富有的代價,便是從小到大,我很少看到他徹底地空閒下來。他經常四處出差,有時呆在家裡,網路會議開到半夜。他喜歡在書房扔滿圖紙,讓做清潔的鐘點工抓狂。

  每次沒完沒了加班,忙過頭的時候,只有我媽能管他。

  我媽常一個電話追去,提著名字,吼一聲:「你真以為你是鋼鐵俠啊!」

  然後我爸就不得不老實了。

  現在有種普遍的說法,說上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生人,屬於X一代,是中國個性與時尚潮流的開端。但我總覺得,我爸性格太沉悶,太單調,像個陀螺,只在工作上轉。他最喜歡也最常幹的娛樂活動,居然是跟我媽一塊兒看電視!

  只要沒有推不掉的應酬,他下班後通常直接回家,吃晚飯,然後樂滋滋地坐在沙發裡,找數位電視的影片。他竟還會陪我媽看那種三角戀的偶像言情劇,看的津津有味,老實說,我有點受不了。

  說到這裡,我便覺得,我家的核心固然是我爸,但主導卻肯定是我媽。

  我媽以前不是全職太太,她是一家公司的行政主管。實際上,她有多個機會可以升任經理,怕太忙顧不上家,放棄了。雖說自願的,但想想就知道,她心裡肯定煩得慌。她有個普天下女人改不掉的毛病,喜歡逛街治心病。

  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被她帶去逛了多少次街。以至於愛馬仕專賣店的那個經理跟我熟識,每次見我,就笑眯眯地打招呼:「關遠小朋友,你越來越帥了哦。」

  其實我媽基本沒在愛馬仕買過東西。那經理每每給她推薦一大堆商品,她都態度曖昧,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基本上「我就看看,我不說話」。唯一買過的,是塊千多元的絲巾,估計那經理背地很想吐血。

  我甚至覺得,我媽逛街的快感不是購物,好像只要穿戴一新,往商場一站,擺出「時尚媽媽」的派頭,她就爽歪歪了。

  上初中的時候,我媽辭職。因為我爸生病住了次院。

  我爸的身體向來非常健康,爬山不喘大氣。那次卻在開會的時候頭痛,幾乎暈倒了,被同事七手八腳扛進醫院,住了四五天。那時我在學校,聽說,我媽趕去的時候,嚇得直掉眼淚。我爸的同事則被她嚇得不敢吱聲。

  反正我爸入院的第二天,她就辭了職。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後來出院,估計回過神來了,借題發揮,把我爸一頓好訓。

  那年暑假,最樂的是我。我爸休假,我們飛去大堡礁好好玩了一趟。

  旅行很快活,我寫了篇作文,叫《大堡礁的愛心島》,獲得當年校徵文比賽一等獎。證書拿回去時,我媽美得要命,她反正閑在家沒事,放秋假,又帶我去了次日本。我寫了篇《大阪城的歷史》。可惜學校不搞徵文了。

  我媽那人,屬於比較熱愛生活的類型。她工作的時候,挺井井有條;當了主婦,似乎也過得很滋潤。我記得她報名參加了一個烹飪培訓班,一個瑜伽會所,好像還有個希望工程什麼的慈善組織。她資助了很多學生上學,最喜歡用那些榜樣教育我,搞的我一度有點逆反。

  不論她幹什麼,我爸總歸是支持她。我覺得我爸很喜歡對她溜鬚拍馬,還不動聲色。

  當然,作為夫妻,我父母也吵架。

  通常為了些芝麻蒜皮,比如誰把花養死了之類。爭執時間持續幾分鐘不等,以一方低頭不吭聲終結。我印象中,大吵比較稀少,但也不是沒有。

  有次厲害的,不知怎麼,吵翻了,冷戰好幾天。

  別看我爸性格好像很溫和,實際上,真吵起來,他比誰都能說,正理歪理一大堆,架勢特別大。逼急了,還喜歡夾一通英文,這也是他狡猾的手段,以便好發洩點過分的話——我媽聽不明白,就不能跟他較真。

  跟他不一樣,我媽的手段就很實在,六個字:不燒飯,不理人。致使冷戰其間,我爸早出晚歸,天天加班。加了四五天班之後,熬不住了,哄她出去吃飯。

  我媽滿臉寒霜地出門,不知我爸跟她說了些什麼話,數小時後,她拎著幾大袋禮物,鞋子包什麼,表情嚴肅眼睛帶笑地回來了。

  這事給我留下了一點壞影響。使我一度以為,名牌可以收拾女人的心。

  直到上大學我追求一個女同學,輸得丟盔棄甲。才終於搞明白了,在有愛的基礎上,名牌可以幫忙收拾女人;倘若無愛,把LV直接印在雙C上都不會有效果的……這是後話。

  我父母的婚姻迄今持續了近三十年。

  近年來,我爸在矛盾中掙扎,他一面想過采菊東籬下的輕鬆生活,一面捨不得他創下的公司。其實他的公司並不是典型的家族企業。但在這種時刻,中國人的天性自然流露,他內心非常希望我能子承父業。

  可惜我是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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