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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番外1:宋翊

  倫敦的雨季很漫長,有時候即使沒有下雨,出去一趟後,開司米爾大衣上也會有漉漉濕意。兩年後,宋翊終於無法再忍受倫敦的天氣,決定回北京。

  朋友們聽到他離開倫敦的原因都覺得不可置信,一再追問他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他一遍遍說著「的確是因為倫敦的雨」。酩酊大醉後,他唇齒含糊地用中文又加了一句:「倫敦的雨像思念,讓人無處可逃。」

  在東京機場轉機,宋翊剛遞給地勤人員轉機卡,詢問該往哪個方向走,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在自己身側停住了,「我也去北京,可以和你一塊兒過去。」

  宋翊回頭,有詫異,有尷尬,還有一些驚喜。

  麻辣燙微笑,「大老遠就看到你了。」

  她笑起來時,眼睛的顏色透著海水的藍,他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兩人拖著行李,邊走邊寒暄。

  登記後,兩人恰好都是頭等艙,麻辣燙髮揮美女優勢,很快就換到宋翊身旁。

  從瑞士雪山聊到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從英國天氣聊到美國次信貸危機,連回北京後先去吃哪道菜都聊了,可有一個人的名字,誰都沒有提。

  宋翊盼望著麻辣燙能偶然談到她,可麻辣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談盡天下,唯獨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終於,宋翊按捺不住,主動吐出了那個名字:「陸勵成、蘇蔓他們都好嗎?」

  麻辣燙笑,「陸勵成和你是一個圈子的人,關於他的消息,你難道不是該比我更清楚?」

  宋翊只能微笑,掩蓋著失望。

  麻辣燙盯了他一會兒,忽然搖頭,咬牙切齒地說:「我真不知道蔓蔓看上你什麼?一個大男人卻如此不痛快!連打聽她的消息,都要先拖上個不相干的人。直接問一句蘇蔓可好,你會死嗎?」

  宋翊沉默著,他辛苦築起的堤壩已經漏洞百出,再不小心,他怕它會突然決堤。

  麻辣燙沒好氣地說:「蘇蔓很好,已經結婚了!我這次回去是去看她肚子中的寶寶,等著做乾媽。」

  宋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對麻辣燙笑著說:「真是好消息!回北京後,要讓她好好請我們一頓。」可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眼眸深處透出天地突然崩潰的死寂和絕望。

  麻辣燙盯著他研究,很久之後,她非常肯定地說:「你愛她,對不對?」

  宋翊笑著說:「我為她高興。」

  麻辣燙大怒,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包,把鏡子放在宋翊眼前,「你這個樣子是為她高興?」

  宋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任強裝的微笑消失。

  麻辣燙厲聲問:「宋翊!你究竟要自我懲罰到什麼時候?你究竟是因為愛著許秋而自我懲罰,還是因為不愛她了,所以才要自我懲罰?」

  整個頭等艙的人都看向他們,可看到麻辣燙的臉色,又都回避開。

  宋翊呆住,麻辣燙的最後一句話如雷鳴般在他耳邊重複——「你究竟是因為愛著許秋而自我懲罰,還是因為不愛她了,所以才要自我懲罰?」

  麻辣燙如哄小孩兒般溫柔地說:「宋翊,為什麼不敢承認?蘇蔓都已經結婚了,你承不承認都沒有關係了。」

  她已經結婚了。

  刹那間,他心底築建了八年的堤壩轟然倒塌,被隔絕阻擋著的感情像洪水般奔湧而出,可是流向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他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個在寒風的夜晚中,沖出來抱住他,在他耳邊歡喜地低語「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的女子已經徹底離開。那個在網路上,恨不得對全世界宣佈她愛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的女子已經不見了。

  麻辣燙輕聲問:「你愛她嗎?」

  宋翊慘笑,對著麻辣燙點頭,「我愛她!」

  麻辣燙小聲說:「其實你早就不愛許秋了,對嗎?你是不是早就覺得你和許秋並不適合?」

  宋翊的手緊抓著扶手,青筋直跳,卻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

  麻辣燙歎氣,即使許秋已經死了八年,他仍然沒有辦法去否定一個死者。真是令人討厭的固執。不過道德標準這麼固執的人應該會對蔓蔓好一輩子,也許蔓蔓愛的就是他這快要絕種的固執。

  麻辣燙淡淡的說:「其實你在邀請許秋去黃石公園時,已經考慮過要和她分手。許秋也知道,甚至你不和她分手,她也要和你分手。」

  宋翊不解地看著麻辣燙。

  麻辣燙彎下腰去包裡左翻右翻,終於翻出一遝皺巴巴的文件,塞到宋翊手裡,「看完後,叫我。」

  她閉著眼睛開始睡覺。

  宋翊茫然地盯著手裡的複印檔,本來沒想看,可是眼角掃過的字跡有些熟悉,他不禁低下頭開始看。看完第一段,他的心已如被巨石所撞,竟然是許秋的日記。

  一段又一段、一頁又一頁快速地讀著,到後來,他甚至幾次想把手中的紙張扔掉。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可潛意識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切都是真實的。唯有這樣,才可以解釋許秋每一次莫名其妙的怒火,她性格的變幻莫測,她在他身邊時的心不在焉。

  她已經結婚了!

  「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他臉色鐵青,手中的日記被揉成一團。

  麻辣燙睜開眼睛,笑眯眯地打量著他,「這還差不多,整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真懷疑蔓蔓的眼光。」

  宋翊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猛地一拳拍在麻辣燙的椅背上,她嚇得身子往後縮。

  宋翊悲怒交加地質問:「你究竟什麼意思?是報復我嗎?如果你要讓我瞭解真相,為什麼不早給我?為什麼要等到蘇蔓結婚後才給我看?」

  麻辣燙和他儘量保持距離,「喂,你別亂怪人哦!不給你看可不是我的意思,是蘇蔓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蘇蔓問過你多少次喜不喜歡她?你不但不告訴她,還對她說你愛的是許秋,你讓她怎麼辦?打擊抹黑許秋,讓你去愛她?她可不屑於這麼做!」

  宋翊的憤怒漸漸消失,他有什麼資格生氣?是他親口告訴蘇蔓他愛的人是許秋!

  麻辣燙小聲嘀咕:「如果你今天不是坐在回北京的飛機上,如果你沒在我面前承認你愛蔓蔓,我不會給你看這個東西。如果你都不敢承認你對她的感情,不能為了她勇敢地走出過去,我寧可你永遠守著你的許秋痛苦,蔓蔓值得更好的人。」

  宋翊木然地盯著前方,神情傷痛而絕望。

  太過真切的悲傷,麻辣燙看得有些鼻子發酸,她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這樣了,算作對你的賠禮道歉,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蔓蔓,她——沒——有——結——婚!」

  宋翊緩緩地轉過頭,盯著麻辣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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