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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明白。」

  韓曉收好對講機,貓著腰鑽出了斜梯。安全帶的一端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還扣在豎欄上。韓曉拽著安全帶挪了過去,手指剛觸到安全帶的扣環,耳邊就傳來一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下一秒,整個豎欄便像恐怖片裡的機械怪物似的,迎面飛了過來!

  一刹那間,雙眼接收到的震撼和驚恐,已經遠遠超出了肉體被撞擊的疼痛。

  橘黃色的身影被豎欄撞得直飛了出去,她腰上還掛著那根要命的安全帶,而安全帶的另一端,還扣在那一段被颱風撕裂的豎欄上。

  韓曉落在兩米外的平臺上,然後順著風勢,骨碌碌滾向了平臺的邊緣。

  十八、等待

  我告訴你,對工作負責的女人,對家庭那絕對會負責。你信不信?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雨幕,沒有起點,也看不到終點。整個世界都已經濃縮成了一片澎湃的水聲,鋪天蓋地。

  渾身的骨頭仿佛都碎裂了,無一處不在叫囂著疼痛。韓曉想要抹一把臉上的水漬,可是手臂卻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怎麼也抬不起來。天旋地轉之間,她模模糊糊地看到有血漬正從橘黃色的工作服裡滲出來,在腿部洇開了刺眼的一團鮮紅,又很快地被雨水稀釋。然而身體是麻木的,完全感覺不出到底是哪一部分受了傷。

  頭還在嗡嗡作響,耳邊一派凜冽的水聲,讓韓曉分不清這到底是自然界發出的聲音,還是自己腦震盪產生的耳鳴。

  衣服已經濕透了,對講機也浸了水,正在胸口的外衣下面發出不正常的刺啦刺啦的響聲。不知道胡同聽沒聽到自己的回話,施工方的技術人員此刻不知是不是都撤了回去。如果胡同也直接返回了中控室,那麼此刻在現場,可以依靠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不能躺在這裡等。

  韓曉暈頭暈腦地硬撐著胳膊坐了起來,伸手摸到系在腰上的安全帶時,才猛然想起安全帶的另外一端還扣在豎欄上。韓曉頓時一驚,順著安全帶看過去,才發現原來豎欄正卡在裝置斜梯後面的兩根管線之間,頓時長長舒了口氣。

  還好,還好。否則豎欄借著風勢砸過去,折斷了平臺邊緣的橫欄的話,自己就得從三米多高的平臺上摔下去了。從這個高度掉下去,不死也得斷幾根骨頭。

  背包已經不知被刮到哪裡去了,幸好對講機還在。

  這樣的天氣救援肯定上不來,指望誰也沒有指望自己來得實在。韓曉僵硬的手指還沒有解開安全帶的結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刺啦刺啦的金屬摩擦聲。

  即使隔著一片洶湧的水聲,這富有穿透力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地刺耳。這聲音本身就蘊涵著無比險惡的意味,像某種不祥的預示。

  韓曉連忙空出一隻手抓住身邊的管道,另一隻手急匆匆地和安全帶的卡扣繼續奮戰。指頭有點發僵,那圓滑的卡扣又濕漉漉的,一隻手竟有些抓不住。

  金屬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尖厲,不時地拍打一下裝置的金屬表面,仿佛眨眼的工夫就會從卡住的地方掙脫出來。

  不敢鬆手,心裡卻越發著急。韓曉把胳膊繞過管子,折回來幫著右手固定住卡環。

  啪的一聲,卡扣終於打開了。

  韓曉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聽見不遠處的豎欄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宛如聲嘶力竭的一聲尖嘯。下一秒鐘,一人多高的豎欄呼嘯著撲面而來,緊擦著自己的臉頰飛了過去,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越過平臺,在半空中連著翻了幾圈,然後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發出一陣稀裡嘩啦的撞擊聲。

  耳畔傳來一陣熱辣辣的灼痛,韓曉一低頭便看到衣襟上已經染滿了鮮血。雨水澆上來,耳朵和半邊臉頰立刻熱辣辣地痛起來。

  韓曉看不著自己傷在了哪裡,也不敢拿髒手去摸,只咬著牙爬起身來,順著欄杆往斜梯的方向摸了過去。

  其實從這裡回中控室,最近的距離應該是走豎梯。但是,剛才差點要了她小命的那一截斷裂的豎欄,實在讓韓曉對豎梯心生畏懼。

  下面一層的斜梯上閃出來幾個穿著淺藍色工作服的身影,那是施工方的工作人員。但是隔著雨幕望出去卻是一片模糊,韓曉一個也認不出來。

  一個男人在斜梯拐彎的地方抬起了頭。韓曉連忙喊了一聲,可是喊聲剛一出口就被大風吹散,連自己都聽不見。

  那個男人似乎發現了自己,帶著另外一個同伴急匆匆地爬了上來。韓曉松了一口氣,立刻覺得腿腳發軟。不但右腿的傷開始鑽心般疼,耳邊的傷口也開始陣陣抽痛。

  兩個男人沖到了她面前喊了幾句話,但是風太大韓曉聽不清。那男人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胳膊,像甩一袋大米似的將她甩到了自己背上,大步流星地追趕著前面的同伴。這個姿勢雖然十分彆扭,但韓曉還是一動不動地閉了幾分鐘的眼睛。她的腿上有傷,下梯子費勁,在這種關頭,費力氣掙扎顯然是不明智的。

  下到地面的時候,韓曉掙扎著從他背上爬了下來,示意自己扶著他的胳膊走就可以了。那人大概也累壞了,並沒有再逞強。他的同伴中也有人受傷了,一個男人的頭部受了傷,領口和肩膀都染了血漬,安全帽也不知道被大風刮到了哪裡,旁邊的兩個人很吃力地扶著他。

  幾個人剛剛跑進中控室的大門,就遇到了從裡面沖出來的胡同。胡同手裡還提著滅火器,看見韓曉滿身的傷吃了一驚,「怎麼回事?」

  韓曉忙說:「沒事沒事,摔了一跤。你這是幹什麼?」

  胡同比畫了一下手裡的滅火器,急匆匆地說道:「生活區那邊有個供電線爆了,著了一把小火。你趕緊進去,找人處理一下傷口。」不等韓曉再多問,便抱著滅火器沖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都跑去生活區那邊協助滅火了,控制室裡的人並不多。

  孟郊舉著個對講機,站在視窗的位置不停地敲窗臺。他的身體雖然站得筆直,手裡無意識的敲擊卻又快又急。看見他這個動作,韓曉忽然想起《尼羅河慘案》裡,那位被毒蛇堵在洗手間的男士輕手輕腳地在牆壁上敲摩斯密碼求救的畫面來。

  窗外什麼也看不見,也許正是因為什麼也看不見,所以才會如此讓人焦心吧。

  孟郊的工作主要是負責中控室的部分,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離崗的。敲了一會兒窗臺,他一轉頭,看見了韓曉。

  孟郊也吃了一驚,連忙把她扶到里間的小辦公室裡,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件自己沒穿過的備用工作服,「趕緊先把衣服換了!傷口泡了水,發炎就糟了。你換完衣服,看看抽屜裡有什麼藥,我去給你找張大夫。」

  反鎖了辦公室的門,韓曉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覺得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濕衣服黏在身上沉甸甸的,拉開拉鍊,像蛻皮似的甩掉了濕衣服,韓曉這才發現除了擦傷和耳朵上的刮傷,自己的一條手臂也抬不起來了。不過最重的傷還是腿上被豎欄劃開的一道半尺長的口子,看不出到底有多深,但是傷口泡過了水,裂開的皮膚下面,翻起了發白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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