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跑偏(25)_學達書庫

二五

　　韓曉應該說點什麼的，可是她太緊張，喉嚨又乾澀得厲害，努力的結果也只是乾咳了兩下，擠出來一聲「哦」。

　　「注意安全。」羅青楓想了想又補充說，「身體最重要。」

　　韓曉又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喉嚨始終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想說的話全都一個字一個字地漂浮在腦海裡，卻偏偏沒有辦法把它們組織成通順的語言。

　　直到電話掛斷了，飄遠的神智才一點一滴地落回到她的身上，於是練習了很多很多遍的那句話也重新湧上了心頭——

　　如果你還沒有改變主意，就讓我們試試吧。

　　工作還是類似的工作，只不過環境變了，人的心情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看不見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一望無際的海就變成了將人世間隔離開來的鐵壁銅牆。傳說中那些關押重犯的海島……也不過如此吧。

　　一天一天數著過。晚上躺在床鋪上，聽著無邊無際的濤聲想羅青楓，想他那句「我就是希望能有機會跟你多聯繫」。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傻傻的魚，經不起魚餌的誘惑，明知道那塊餌的後面也許藏著尖利的針，還是忍不住想靠得近些……再近些。

　　也許，人總要傻這麼一回的吧。

　　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環境，唯一可以與外界聯繫的工具就是衛星電話。但是韓曉不愛排隊，她知道在和家人的通話過程中，有人站在附近等著你趕緊掛機是什麼滋味。尤其是那些有家有孩子的老技術人員，比起韓曉這樣的單身，他們對陸地有更多的牽掛。

　　韓曉都能理解，所以看到有人在打電話時，她總是很自覺地回避。

　　何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美化這座巴掌大的平臺。除了空氣好，待遇好，每天可以免費吃喝，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說得多了，他們說不定反而會擔心。至於羅青楓……雖然每次都抓心撓肝地想聯繫，但真的打通了電話，又往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說工作，羅青楓聽不懂；說油畫，韓曉聽不懂。

　　於是韓曉開始疑惑：如此不協調的兩個人，就算真的要試，又能試出什麼來？

　　韓曉把當日的聯校資料從頭到尾細細捋了一遍，然後心滿意足地點了螢幕右上角的紅叉叉。正想找個片子出來放鬆一下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人扯著脖子喊：「韓工！海工技監科的韓工！接電話！」

　　在韓曉知道的人裡面，能往平臺上打電話的就只有海工的總部了。

　　韓曉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中控室的副總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地抓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一聲「喂」，就被電話裡男人的聲音驚得幾乎背過氣去。

　　「韓曉，想我了嗎？」

　　韓曉驟然湧起一種想把電話給摔出去的強烈衝動，「怎麼到哪兒都有你？」

　　邢原哈哈大笑，「這個世界很小，對吧？當然你那個平臺就更小了。小日子過得怎麼樣？」

　　韓曉習慣性地開始磨牙，「看不見你，當然好得很。」

　　邢原又笑，仿佛她的發怒於他而言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我說，你就一點兒不好奇我怎麼能使用這個電話？這個可是你們的技術秘密啊。」

　　不管承認不承認，韓曉真的是很好奇。這是技術保密條令裡的內容，而他只不過是個商人，而且，據說還是個背景十分複雜的商人……

　　韓曉悻悻地哼了一聲，「你自己說的，這世界小得很。你是什麼部長要人的私生子也說不定呢……」

　　邢原放聲大笑，「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原來你是這麼富有想像力的人啊！不過這話可不能傳出去，真要讓我老爹知道，說不定砰的一槍滅了你。這可不是在嚇唬你哦。」

　　韓曉哼了一聲。

　　邢原大概是笑夠了，聲音也變得正經了一些，「我來跟你解釋一下吧。我之所以可以使用這個電話，注意，是正大光明地使用，是因為你們平臺上的電腦系統全部使用了一種全新的晶片，它的代號是HWN161，沒錯吧？」

　　韓曉大吃一驚，一刹那的工夫，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所有平臺上的通話都會被錄音，如果有人拿這個錄音來栽贓她洩露技術秘密……那她的下半輩子就得葬送在松山女子監獄了……

　　邢原並沒有向她求證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HWN161出自Aachen——亞琛市的伯明罕實驗室，而這個實驗室最主要的投資方就是於氏財團。明白了？所以你看，我也不是一個單純的黑社會分子啊。」

　　韓曉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NND，這兔崽子大概又在故意耍著她玩吧。

　　「你承認自己是黑社會分子了？」韓曉沒好氣地反問。

　　邢原的聲音顯得意味深長，「達令，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是純黑或純白，他們是灰色的，或深或淺的灰色。我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韓曉不想承認他的話是有道理的，卻又偏偏無法反駁。而且她忽然很驚悚地發現，自己不但沒有第一時間掛掉他的電話，反而和他有來道去地聊了足足十分鐘！

　　難道果然是寂寞難耐，讓她也對一切活的、可交流的生命體產生了超乎尋常的依戀？就像食堂裡那些快要返回陸地的老技工們似的，話特別多，逮著誰跟誰嘮叨個沒完？

　　這算不算職業病？還是說，孤獨和寂寞這兩樣東西長得太過相像，韓曉已經分不清自己更加害怕的是哪一個了？

　　這個發現讓韓曉感到害怕，於是匆匆地想要掛斷這個電話。

　　「韓曉！」邢原喊住了她，在她以為他有什麼事要說的時候卻又長長地歎了口氣，「韓曉，你有空想想我吧，其實我也挺不錯的。」

　　「我沒事想你幹嗎？」韓曉反唇相譏。

　　邢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想想看，我長得還不錯，有錢，性格也不沉悶。你沒發現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有活力嗎？」

　　韓曉心底的火轟的一聲又拱了上來。急火攻心也算有活力？氣得暴跳如雷也算有活力？恨不能一板磚拍死他也算有活力？

　　「我TM真想讓你也有有活力！」胸口一起一伏，韓曉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來。

　　沒想到邢原笑嘻嘻地接口說：「這個……可以有。」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