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跑偏(12)_學達書庫

一二

　　韓曉的臉騰地一熱，立刻就變成了一塊大紅布。突然而來的無措，讓她手裡拿著的那塊抹布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油畫不是那麼看的。」羅青楓走過來，拉著她後退了幾步，瞟了一眼她臉上濃重的緋色，微笑著說，「你只要記住，不論什麼樣的題材，油畫使用的都是形、光、色這三大表現手法就好了。」

　　韓曉是搞技術的人，向來是拿資料說話，說不來那種模棱兩可的場面話。羅青楓的話她聽得似懂非懂，於是又問：「像畢卡索那種亂糟糟的玩意兒，我就看不出有啥形來……」

　　羅青楓斜著眼瞪她，唇邊的笑容卻漸漸地繃不住了，「你居然說那是……亂糟糟的玩意兒？要是我老師聽到了，非拿著調色盤把你打出去不可。」

　　韓曉的臉又紅了，「這個……我確實是不懂。」

　　羅青楓搖了搖頭，「印象派也好，抽象派也好，這些藝術流派不過是突破了寫實主義、古典主義的框架，但並沒有把形象抽取掉，至多只是把現實的形象加以現代化的表現，加以變形與誇張罷了。哪裡亂糟糟了……」說著又笑了起來，神情之間卻多了那麼一點點大人看到小孩子搗亂時慣常會有的縱容來。

　　韓曉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連忙移開了視線。

　　羅青楓一邊慢條斯理地繃畫布，一邊反問她：「原來在學校的時候，你不是還幫我出過壁報嗎？怎麼會一點兒不懂啊？」

　　韓曉的心跳又漏跳了一拍，「啊？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羅青楓從畫板的上方斜了她一眼，語氣略有不滿，「我又沒有老年癡呆。這才幾年的事，就能不記得了？」

　　韓曉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她心情激蕩，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羅青楓雖然桀驁不馴，但是班級有事的時候倒是從來不推託。韓曉還記得，那是年級組黑板報對抗賽時候的事。郭蓉蓉是班長，自然是要催著美術課代表羅青楓儘快完成參賽的壁報，於是天天放學了也不回家，像個監工似的在教室盯著他。韓曉和郭蓉蓉要好，於是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等她一起回家。一來二去的，也能在羅青楓旁邊打打下手。

　　也就是佔用了幾天的時間吧。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人說過話。但是在韓曉印象中，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回想起來，那短短的幾個小時都仿佛浸在一種魔幻般的煙霧裡，輕飄飄的，格外不真實。

　　沒想到的是……他也記得。

　　韓曉深呼吸。空調機裡吹出來的明明是冷風，可是穿過口腔，沖進身體裡的時候，卻像一道灼熱的水流，幾乎灼傷了自己的五臟六腑，連心都仿佛被燙得痛了。

　　羅青楓繃好了畫布，一回頭，見韓曉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舉著抹布在畫室裡亂撲拉，忍不住又樂了，「我這裡除了那張桌子和那個書櫃，別的都不用擦的。你有空可以看看我這裡的書，有不少可是珍本哦。」

　　韓曉條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我又不懂……」

　　羅青楓頭也不回地說：「不懂就問啊。放著我這麼好的一個老師……哎，我可跟你說，有多少人專門來問我還懶得回答呢。」說著湊到她面前，十分嚴肅地說，「真的。不騙你。」

　　韓曉一下就笑噴了。

　　從來沒發現羅青楓還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就好像她說一聲「我相信」是多麼要緊的事似的。

　　羅青楓在她身後喊：「哎，你別不信啊。真的，不騙你……」喊著喊著，他自己也樂了。

　　韓曉因為他的一句「不騙你」樂了一個白天，一直樂到晚上和郭蓉蓉麥林一起吃晚飯的時候。

　　麥林說她面帶桃花，挨了郭蓉蓉一個大白眼。麥林正想著「面帶桃花」也不算什麼不好的詞，就聽韓曉問他：「是不是搞藝術的人都特別單純？」

　　麥林順口答道：「那當然。真正搞藝術的人都純潔得像梅花鹿似的……」

　　郭蓉蓉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麥林連忙改口，「藝術是最純粹的東西，是最不功利的精神食糧，搞藝術的人當然一個個都純潔得像梅花鹿……」

　　因為韓曉的關係，郭蓉蓉本來就對羅青楓的存在有些疙疙瘩瘩的。她是極不贊成韓曉去畫廊給羅青楓幫忙的，但韓曉當時答應得太順溜，她也沒來得及阻攔，所以對這件事她一直有些心病。這會兒聽麥林還在順著韓曉的話往下說，立刻面露不悅，「你們倆今天沒完了是吧？還跟梅花鹿摽上了？搞藝術的，那都是一群瘋子，一群生活白癡！梵o高就是餓死的。」

　　那……倒是。

　　韓曉又想起羅青楓說「不騙你」時那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忍不住又是一笑。

　　郭蓉蓉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就拿羅青楓來說……」

　　「羅青楓？」麥林不解地打斷了她的話，「幹嗎說羅青楓？他不是你同學嗎？人家剛剛請你吃過大餐！你吃飽肚子一抹嘴就開始編派人家，多不厚道……」

　　郭蓉蓉把碟子前面的胡椒粉重重地放在了他面前，「吃飯！」

　　麥林沖著韓曉扮個鬼臉，不敢再出聲了。

　　郭蓉蓉接著說道：「就拿羅青楓來說吧，他自己會做飯嗎？會洗衣服收拾家務？」

　　韓曉想了想。羅青楓有時候就住在畫廊二樓，樓上樓下的衛生都有阿姨收拾，的確是沒見他自己動手做過家務。衣服更是打電話讓洗衣房來取送，至於吃飯……除了在外面吃，就是打電話叫外賣，估計也是不會做的。

　　「看，我沒說錯吧？」郭蓉蓉臉上有種「被我說中了吧」的表情。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