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能承受之「親」 | 上頁 下頁
六五


  齊海藍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比劃了一下,然後放下,再拿到耳邊比劃了一下,再放下。如此幾次,她在心裡已經把和周耀輝之間的對白打了一遍腹稿。腹稿是這樣的:齊海藍說,你好,耀輝哥,我有點兒事兒想找芳菲姐,她的手機關機,只好打你的了,你們在一起嗎?周耀輝會說,芳菲剛長途旅行回來,正在家休息。或者是:她去深圳的一個朋友家了,還沒回來。然後他會問,你找她有事嗎?然後齊海藍會回答,哦,也沒什麼大事,算了,不打擾她,等她自己開了手機後我再和她說吧。

  根據齊海藍的瞭解,周耀輝那個人絕不會刨根究底,所以即使任芳菲還沒有回來,她的話也不會有什麼漏洞。齊海藍覺得唯一要留意的,只是如何管住自己的語氣,千萬不可以流露出深藏在心中的那種渴望來。

  可是,一接通周耀輝的電話,齊海藍知道自己想錯了。

  周耀輝的聲音簡直可以用「嚇人」兩個字來形容。從聲音上聽來,他一定十分憔悴,十分焦慮,十分擔心。他在那一刻的聲音聽起來絕不像一個冷靜的、理智的律師,而只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有血有肉的凡人。

  他沙啞著嗓子說:「海藍嗎?我正準備今天給你打電話,你知道芳菲去了哪兒嗎?」

  齊海藍被嚇了一跳,答非所問:「耀輝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知不知道芳菲去了哪兒?」

  「不……不知道。」

  周耀輝沮喪地愣了一會,才聲音低下去說:「芳菲失蹤了。」

  「耀輝哥,你在哪兒?」

  「家裡。」

  一瞬間,齊海藍毫不猶豫地說:「我過去陪你。」

  周耀輝也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妥,便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了齊海藍。

  齊海藍把面前的拉麵碗一推,出門,打了一輛車,直奔周耀輝家。

  雖然在電話裡,齊海藍已經聽出他的語氣很不好了。可是,真等齊海藍見到了周耀輝的面,還是被他的「頹廢」驚呆了。沒錯兒,頹廢,只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出周耀輝目前的狀態。他鬍子拉碴的,衣著也不像平常那麼筆挺熨帖,眼睛裡佈滿血絲,感覺就像是好幾夜沒睡安穩覺的樣子。

  周耀輝打開家門,看見齊海藍,竟然怔了半晌,沒說話也沒請齊海藍進門。還是齊海藍勉強擠出點兒笑容對他說:「怎麼?不歡迎我進門?」周耀輝才回過神來,連忙說:「請進請進。」齊海藍點點頭表示理解,跨進了周耀輝和任芳菲的家門。

  周耀輝請齊海藍坐,可他自己還是站著,他說:「大概8天前芳菲跟我說她當年在深圳時認識的一個小姐妹離婚了,精神很不好,她要到深圳去勸慰一下她,如果有可能,帶她到北京來發展。這我當然不會反對,我還送她到機場,她說一兩天就回來……」

  「耀輝哥,你也不必著急,芳菲姐說不定是有什麼事給拖住了……」

  周耀輝做了一個手勢,有些粗魯地打斷了齊海藍的話:「可是,一個星期了,她沒有回來,手機也關機了!而且,今天上午……」周耀輝抓了抓頭髮,臉上是陷入回憶的那種表情,「今天上午,我正在所裡和一個客人談話,突然手機響了,我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外地電話號碼,我接起來,聽見芳菲的聲音,她在那邊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電話就斷了,好像是她的電話被人奪走了……」

  齊海藍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說什麼?」

  「她說:『救救我……』」

  周耀輝的那種語氣顯然是模仿任芳菲的,而他的模仿顯然是成功的,以至於齊海藍本來想問,你確定那是任芳菲姐的聲音嗎?但是她沒有問。因為從周耀輝的模仿中,齊海藍憑直覺就知道那是任芳菲,也憑直覺就知道任芳菲一定是面臨非常危險的境地。當然了,若非非常危險,任芳菲是絕不會給周耀輝打電話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報了警,深圳警方經過調查,證明電話是從福田區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打來的。」

  齊海藍跳了起來:「你報了警?不,不要!」

  周耀輝奇怪:「為什麼?」

  齊海藍連忙掩飾:「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任芳菲姐拿到電話,她本來可以自己報警的,但是她沒有,她給你打了電話。這樣看,也許她遇到的事不希望員警介入。」

  周耀輝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說:「我想,她一定是先想到了我,還沒有時間報警,就先給我打了電話。」

  「那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周耀輝強打精神笑了笑,他說:「現實地說,除了等待,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齊海藍抱著自己的胳膊,窩進周耀輝家的大沙發裡。周耀輝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身體是僵直的。兩個人就這麼相對坐著,不發一言,一直坐到天都黑了還是那麼坐著。兩個人都身心疲憊,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手機的鈴聲打破了屋裡幾乎靜止的沉默。是齊海藍的手機響了,手機鈴聲是歡快的兒童歌謠「兩隻老虎兩隻老虎,真奇怪真奇怪。」歡樂的調子與房間裡的氣氛十分不諧調,齊海藍用力地按下手機接聽鍵。

  電話是楊欣然打過來的,她說:「海藍姐,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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