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樓上，九樓下(85)_那那子

八五

　　「他說……江槐是他父母收養的養子……」話卡在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何季飛突然笑了。

　　「他跟你說過的所有話，你需要全部反過來再回憶一次。他簡直就是個魔鬼！」

　　我和菜菜，都愣住了。

　　我感覺到菜菜的右手突然抓緊了我的右手，不住顫抖。

　　反過來？

　　難道易秦一直就在欺騙我？

　　「我和江槐從高中就是好朋友，所以，不論是我自己看到的，還是從江槐口中知道的，我都是最瞭解這一切的人之一。

　　「易秦是8歲的時候來到江槐的家裡的，那時江槐10歲。易秦7歲那年父母因為車禍喪生，而他因為沒有別的親人，在處理完父母的後事以後，被送到了兒童福利院。這一年的時間裡，他在一群孤兒中間生活，性格大變。一個曾經幸福地生活著的獨生子，突然變成了孤兒，舉目無親，本來是應該受到同情和關懷的，但他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一年後，有一家人來到了福利院。這三個人就是江槐和他的父母，他們經過深思熟慮，決定收養易秦。從前，兩家人的大人就是老同學老朋友，所以江槐的父母念在舊情上，決定幫已經過世的朋友教養這個可憐的小男孩。但在喪失雙親的痛苦和恐怖孤獨的生活中改變了的易秦從第一眼看到幸福的江槐開始，就在內心深深地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奪走屬於江槐的幸福，所有幸福。」

　　說到這裡，何季飛淚水滿眶。

　　我的淚水也無聲地流了下來。

　　終於我明白了那天易秦對我說的無心冒出來的那句話，他不想再舉目無親、一個人孤獨生活。原來，一切都是反的，被收養的是易秦，江槐才是本來的王子。

　　「易秦在成為了江槐的弟弟以後，竭盡全力地討好父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就已經懂得了剝奪和佔有，也懂得了自私和陰謀。在江槐父母的眼睛裡，乖巧上進的易秦，甚至有的時候比冷靜內向的親生兒子江槐，還要討人喜歡。

　　「易秦用一切手段來抬高自己在父母眼中的地位，相反，卻把很多壞事和錯事的責任往江槐身上推。江槐受到責駡，最開心的是躲在父母背後的易秦。江槐懂事，知道他是在爭寵，年紀又比自己小，不與他計較，所以從來沒有把真話說出來；可易秦不這麼認為，江槐越是退讓，他越是惱羞成怒、變本加厲，因為內心的自卑感隨時在他的意識裡盤旋。

　　「江槐高中畢業成績優秀，順利進了他喜歡的大學學習他喜歡的專業。易秦為了在兩年後能進江槐的大學和他一較高低，用盡力氣讀書學習，終於，他達到目的了。其實，他的最終目的，就是奪走所有屬於江槐的幸福，父母、愛情……所有的一切，於是他沉澱下來，等待機會。」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菜菜不置信地問。

　　「是的。這才是真實的易秦。」何季飛說著，看我。

　　「但是，老天特別關照他，讓他一步步達到了目的，對嗎？」

　　我突然說。

　　他一錯再錯，因為接連而來的成功而越陷越深。

　　這就是欲望。

　　「是的。他的確達到了目的。最起碼在你出現之前，他相當成功，因為他在那時候奪走了江槐手中的一切。

　　「大學裡，江槐雖然成績優秀，但是非常低調，你們都明白他的性格，從來都不愛現；但相反的是，易秦成了活躍分子，在校內出盡風頭，成了男生嫉妒、女生瘋狂追逐的熱門人物。不可否認，外表的優勢，有時候大得可怕。

　　「直到有一天，江槐認識了湯柯緲。」

　　他說到這裡，菜菜沉不住氣地問：「這個人是誰？」

　　「她是後來成為江槐的前妻的女人。」

　　我異常鎮定地補充。

　　「原來，你知道她。」何季飛略微震驚。

　　「江槐和易秦，都對我說起過她。那次我們在森林燒烤看到的女人，我相信也是她。」

　　就此打住，我不想把跟她見過面談過話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我仍然能記起湯柯緲帶著苦澀的微笑。

　　那是江槐曾經的愛情。

　　「他們兩個人認識的過程很平凡，但是，彼此都深深互相吸引，於是愛得濃烈，決定畢業後就結婚。易秦自然瞭解這一切，但他很聰明，他不想要在這時候去破壞他們的愛情，因為這對他來說沒有勝利的快感，他要的是那種絕對的勝利、讓江槐不能翻身的勝利，他要的是江槐永遠的痛苦、最深刻的痛苦。

　　「江槐和湯柯緲順利結婚，幸福無比，那時候江槐的性格改變很多，我看在眼裡，感受得到他有多麼幸福快樂。那是一種找到希望和歸屬的幸福，是江槐終極的渴望。但，這時候的易秦，慢慢開始對江槐撒下了陰謀的網。

　　「首先，他利用經常和湯柯緲見面的機會，給予了相當多的暗示，表達虛假的情意。對於嫂子，他沒有絲毫愧疚感，而是大玩感情手段，把湯柯緲迷得神魂顛倒，但又恰倒好處。要知道，他始終認為，要征服一個女人的心，不能讓她感覺你離她太近，而是看得到而摸不到，這樣這個女人就會對你終生迷戀。」

　　我聽到這裡，心攸的緊縮。

　　這樣的手段，不是正在我的身上用著嗎？不正讓我忘記自己，被征服得死死的嗎？

　　又一陣眩暈襲來。原來我認為的幸福和愛，不過是他的一個手段而已。

　　「正在易秦一步步小心實施他奪愛的計畫的時候，又一個更好的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江槐的父母受到邀請到義大利發展，父母的意思當然是全家人一起去。但易秦把江槐批得死死的，他知道江槐不會離開，因為那時候他剛剛獲得一個設計大獎，事業處於如日中天的階段，而湯柯緲也不捨得離開自己的父母。所以，當江槐拒絕了父母的要求，決定留在成都的時候，易秦得意的笑了。他在背後跟父母巧妙地說了很多挑撥的話，結果江槐的父母大發雷霆，說從此以後只有易秦一個兒子，如果江槐不去，他們將不再承認江槐。江槐不知道是計策，又因為一直以來的我行我素，默然接受一切。隨後，江槐相當於和父母斷絕了關係，只易秦一人跟著父母到了義大利，一個人享受著養父母的寵愛。

　　「他的狠，就在於絕。哪怕有一絲讓江槐翻身的機會，他都要扼殺，所以他沒有忘了奪愛的計畫，就算遠在義大利。他先是電話和書信與湯柯緲聯繫，明確表達愛意；在一段時間以後，通過別的人瞭解到湯柯緲懷孕的消息。

　　「這對他來說，無非是最好的消息。他知道，這時候奪走湯柯緲，他將贏到燦爛！於是，他秘密回國，蠱惑了湯柯緲，讓湯柯緲冒著生命危險打掉了5個多月大的孩子、和江槐離婚、跟他去義大利，這一切都瞞著父母和江槐在進行。」

　　何季飛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

　　菜菜拿出紙巾擦拭眼角的淚水，悲憤交加；對面的董黎，也閉上了眼睛。

　　「他好狠！」

　　我模糊著視線，吐出這三個字。

　　不是仇恨，何來仇恨？他跟江槐有什麼仇恨呢？沒有。只是因為自己的貪婪和欲望，就要奪走別人的幸福，讓別人痛苦嗎？

　　易秦，你太狠了。

　　這麼美好的一個男人，為什麼會擁有這樣狠毒的一顆心？

　　越想，聲音越發哽咽。

　　「拉拉，你知道嗎？江槐在送走湯柯緲的那一刻，都用笑容在面對她，但轉身回到家裡，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幾天幾夜，在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我不能控制地抱著他哭。因為這個內向沉默的男人，如此善良，從來不做害人之事，如今卻這樣憔悴，像是從墳墓裡走出來的鬼魅。

　　「後來，他一直拒絕見別人，公司也不去了，只靠一班可靠的員工在撐著才沒受到多大影響。每天和行屍走肉一樣生活，沒有了人生的方向。在我告訴他真相的時候，他只一笑，然後什麼都沒說。」

　　「所以，他跟我說他學不會遺忘。」我心如刀割。

　　原來，這就是江槐的忍耐；原來，這就是江槐的隱瞞。

　　「他難道沒方法揭穿一切嗎？他難道沒勇氣和易秦鬥嗎？不是的，他還是太過善良，他告訴我，從第一次見到易秦開始，他就決定要給他幸福，因為他太不幸。不管他做過什麼，只要不再傷害他身邊的人就行，哪怕易秦奪走他的所有呢？江槐，一直把易秦當做弟弟。」

　　何季飛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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