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北京,我與天堂一步之遙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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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吃飯的時候,小聲地聊著天。這時一個人走過來,大衛站起來打招呼,原來是他公司的老闆。他把我介紹給他的老闆。他的老闆很有禮貌很有風度地和我握手,說很高興認識我。 晚餐很安靜也很浪漫。那個環境讓人舒適而且愜意,絲毫不帶情欲色彩的夜晚,讓我很放鬆。 我們從飯店出來後,走在街邊,他仍舊問我:「要到我家坐坐嗎?」我搖搖頭,說:「要回家了。有點晚了。」他抱住我,吻我,輕輕地在我耳邊說:「你肯定嗎?」他的身體緊緊地貼著我的身體。我穿著很柔軟的真絲短裙,他的身體反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很激動。 我毫不猶豫地點一下頭,說:「我肯定。」 於是我們道別。他問我再見的時間,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便說周日可以嗎,我又毫無主張地點了點頭。 第三次和這個溫情的老派男人見面,是在東郊市場,我們一起去看綠色植物、花卉和熱帶魚。他牽著我的手,在魚肉蔬菜水果攤中間穿過。他穿得比較休閒,但是仍能從人群中跳脫出來,不僅僅因為他漂亮,還因為他臉上一點塵俗煙火的味道都沒有。 而我卻開始有了一點點的幻覺。我隱約地憧憬著,這個拉著我的手安靜地走過菜市場的男人就是我家廚房裡的煙火男人。我不要光怪陸離的酒吧和奢侈魅惑的豪華酒店的大床,我要一個男人每個週末能拉著我的手來到菜市場。 我們來到花卉廳。他很細心也很耐心地看著不同的植物和花卉,告訴我什麼植物不太好養,他的屋裡又缺少什麼樣的植物。後來我們又來到魚廳,看見不同的漂亮的熱帶魚。他向賣主詢問價格、飼養的方法,比畫著魚缸的長度,和我討論如果他離開北京度假的話,魚會不會被餓死…… 每次在外面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覺得他就是一個值得依靠的溫和樸實的男人,是一個高貴優雅的紳士。我的戒備心理總是立刻瓦解。 記不清到底是第幾次約會後,他再次把我帶回家的時候,我沒有再推開他。他是那麼溫存細緻、讓人陶醉,又是那麼讓人激動。他是個臥室裡的極品男人。他把我抱到浴室,輕輕地幫我洗浴,他為我擦乾頭髮,用浴巾把我裹上。 他這個習慣一直維持著。我們戀愛接近一年的時間,他從來都是這樣的習慣,無一次例外。每次都是他先把熱水準備好,然後過來扶起我,拉著我的手,一起沐浴,或者一起躺在浴缸裡,輕輕地為我擦洗。他經常吻我,我們看電視的時候接吻,做愛的時候接吻,沐浴的時候他仍舊吻我。 他真是個溫柔至極的情人。 大衛對我自始至終是平和穩定的感情。他沒有那麼多激烈的感情要表達出來,話也不多。他所有的浪漫和柔情都是在臥室裡。 我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有一個日程表在安排著我們的進展,但是他確實有條不紊,穩紮穩打。他像防範一個入侵者一樣堅決地捍衛著自己的領地,一種距離感讓人感到無望突破。 再後來他開始把我介紹給他所有的朋友,帶我參加他去的所有聚會,甚至商務酒會。他不給我買很多的禮物,但是重要的日子他一定不會錯過。例如那一年的情人節是周日,而我們約好週六在他那裡,週五早晨他的鮮花就送到我的辦公室,這樣我可以把花拿回家,他又不必當面遞給我,然後放在他家裡。那樣的確有點尷尬。 在第一次和他有實質性進展後,我像一個老派的戀人一樣,回到家裡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郵件,把我從前的戀情和盤托出。我覺得這是一個最起碼的誠意。可是他收到郵件後毫無反應,既沒回復,也沒有再提起過。我問他,他說收到了,再無他話。我好像一拳砸到了棉花上,連個響都沒聽見。 他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從開始約會,就有規律地每個星期約我兩到三次,從未改變過。倒是我,在前幾個月,經常找藉口不見他,經常臨時毀約,因為我當時還在前一次感情中掙扎。 有些安靜的夜晚,我們溫暖地摟在一起,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我早早睡覺,他在書房裡上網。每每這種時候我會忽然生出一些溫暖的感動,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因我的心裡沒有激烈的情感;在他眼裡我也看不到強烈的愛,他始終都是那樣溫柔而有分寸。可是他讓我感到舒服、踏實。我甚至想,是不是沒有愛情的愛情才更加讓人有安全感?我已經被愛情折磨過一次,現在的狀態是拯救我的最好良方。我幾乎都相信,他是我命中註定在這個時候一定會遇到的一個男人。 一個週末,大衛約我一起去天津。他說那裡有一個比較浪漫的酒店——Renaissance Hotel,還有舊貨古玩市場,我們就一起去了。那時我剛剛買了車,本來還打算開車去天津。朋友說過,中國的女人和外國的男人在一起,如果想讓兩個人打架,就讓女人教男人學漢語,男人教女人學開車。我沒有教過大衛半句漢語,倒是他成了第一個帶我上路的教練。他一直用最大的耐心對我,有時很認真地問我:「寶貝,你真的拿過駕照嗎?」 領教了我開車的技術後,他就不同意我開車去天津了,說我們還是坐火車去吧。 我已經很久沒坐過火車了,不知道出站是要驗票的,所以我的票就放在座位上沒有帶下來。到了出站的時候,我被驗票的人攔住。我解釋說我買了,但是忘了帶下來。他們說那你回車廂去找。車站那麼大,誰會兜一大圈再回去找票,再說也不一定在。於是他們一定要我補票。我來到補票視窗,拿出錢包,正準備買,大衛攔住了我。他拉著我的手,過來又解釋了一遍,那人仍舊讓我補票。他有點生氣了,說:「你不信任我,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然後蠻橫地拉著我的手就走了出來。 如果是我自己,我想驗票的人一定會追上來,輪到一個外國人這樣做,那些人竟然什麼脾氣都沒有,就放我們走了。後來我們在一起時經常遇見此類情況,例如我們倆坐車,門衛會先開他的車門。通常遇到這種不公平待遇,我就輕輕給大衛一拳頭,以雪國恥。 我們先去了酒店,在很豪華浪漫的房間小憩了一下,然後去舊貨市場淘東西,吃晚飯,打保齡球。再回到酒店時我已經太累了,倒在鬆軟的大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大衛吻我,說:「早安。」我說:「早安。」我問他:「你睡得好嗎?我自己可是睡得很沉很香。」他說一般,然後好像很隨便的樣子說:「你的手機昨晚一直響。」我的手機是調到震動的,但是震動也一定是有聲音的,而我卻絲毫沒有發覺。 我吃了一驚,下床從包裡翻出手機。手機顯示有幾十個未接電話,都是偉的,幾乎是不停地打了一夜。 我看了一眼大衛,問:「你昨晚一直聽到手機響?沒有睡好?為什麼不叫我呢?」他聳聳肩,毫不在意地說:「你當時睡得正香。」 他始終都沒問是誰的電話,我也沒有解釋,因為我不想撒謊。 偉是我的第二個男朋友,卻是我長這麼大真正掏心掏肺地愛過的第一個男人。初戀時太小,不懂愛情,也不懂愛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偉,是把我從頭到尾重新塑造的一個人。直到現在,看見他的名字,看見他的東西,我的眼淚仍舊會止不住地落下來。我的一個美國朋友對我說,愛一個人,就是無論過去多長時間,無論發生了什麼,你想起他,都會哭。偉是這麼多年一直會讓我哭的一個男人。 和他分手後,我覺得我整個人都被掏空了,有一陣子甚至覺得活著都失去了意義。我們帶給了彼此太多的快樂和傷害,以至於到最後,我們脆弱得再也承受不起一絲快樂與傷害。我原以為我需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時間才能走出那段感情。 那一段感情,耗盡了我的淚水,也讓我徹底失去了愛一個人的信心和勇氣。大衛在這個時候來到我的身邊,與其說是陪伴我,不如說是拯救我。 又一個情人節。早晨鬧鐘響了,我強睜開眼睛,七點半,身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賴了一會兒,我推推身邊熟睡的大衛,「如果你今天還打算去滑雪的話,現在就該起來了。」 再過一個小時,我的朋友們就會在機場高速出口處把車子停一溜,打著雙蹦燈,等著我出現,遲到一分鐘,他們都不會讓我有好日子過。 大衛把頭埋在枕頭裡,滿臉困倦哼哼唧唧地說:「你不是已經改變主意,今天不去滑雪了嗎?」 「我有嗎?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三點鐘。」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哦,是嗎?好像是哦?」 「你還咬了我。還要半夜三點收拾東西離開。」 我掀開被子,看看他的肩膀,齒痕猶在。我伸手摸了摸他那柔軟潔淨的棕色頭髮,歎了口氣,問:「還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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