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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134.

  我記得2002年1月的整整一個月我都龜縮在溫暖的西雙版納,像一隻小鵪鶉,把頭夾在羽毛裡,神色恍惚,表情漠然,時而皺著眉頭慢悠悠地行走在大街上。

  2001年的12月中旬公司要人去雲南作些調查,拍些採訪。但因經費有限,沒有人願意接這麼一檔山高水遠的賠本生意。我和老餘接了,結果到了雲南陰差陽錯,苦差變成了美差,最後只要拍一個簡單的風光片就好了,於是經費變得寬裕起來,時間也隨之豐盈了不少。

  那段時間我每天十點多鐘起床,穿著花短褲,T恤衫,夾著拖鞋四處遛達。那裡有墨綠色的森林,耀眼的陽光,也有各式各樣穿著金黃粉紅筒裙的紅粉女子,更有一大片一大片規則成井字的田野和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小孩。我常常會想這也許就是王二和陳清揚胡搞瞎搞搞出偉大愛情的地方吧,懷著一份對王小波王老師的敬仰我花一個星期走遍了整個西雙版納。而老餘則說他要發誓搞遍祖國西南邊疆的各族女子。我一個人四處觀光,每次出門前都再三警告他小心脫肛。剛來的那幾天,我們還交流過對愛滋病和性病、梅毒的種種看法,互相告誡對方不要圖一時之快。後來想起,簡直就是荒謬之至。與其說是告誡對方,不如說是對自己小小的狡辯。

  到了第五天拍攝剛結束,他就受不了了,半夜樓下按摩廳打電話進來,問要不要按摩,只見老餘小蠶豆眼滴溜溜地轉了幾下,向我瞄了幾眼,一臉雞賊的對著話筒說:「你們有沒有別的服務啊?」過了一會,他說了幾句好好好之後,就把電話掛了,興沖沖的說:「為哥,和小姐談和小姐談。」他對我這麼奴顏婢膝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所有的經費都在我手上,我不點頭,他炮都打不起。老余媳婦還在東北,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爺們一人在北京打工,掙的錢還一五一十地交回去,找不起情人,更養不起小蜜,一門心思想著家裡的老婆孩子,應該說還是個顧家的男人了。但你不讓一個正長期處於交配旺盛期的雄性動物播種,那顯然太不人道,你試試把一隻發情的猴子關在豬窩裡看,它不找個孔使勁的捅兩下,那才怪了!老餘目前的狀態就處於這麼一個位置,一看見女人就兩眼放綠光,不能伸手揩點油,嘴巴上也要淫幾下。想到這裡,我點頭表示同意,只要上來的姑娘還說的過去,就解決算了,反正發票開在房費裡。老餘掏出打火機,靠在床頭,點上根煙,一臉涎笑的遞了過來:「為爺,您慢用。」我望著他,覺得一個老男人活得真他媽不容易。

  結果上來的兩個姑娘一個長得像越南人,另外一個就像柬浦塞人,都是又黑又瘦又矮,有一個還長著一口暴牙。另一個姑娘則毛髮稀少,好像發育不良似的,還吹噓自己在廣東做過四五年,有經驗有素質,一派江湖人士的習氣。老餘對她招了招手,那姑娘邊說邊躺到了老餘懷裡。而暴牙則極其輕巧的靠過來坐在了我床頭,一邊拿胸來頂我,一邊一臉媚笑的說:「老闆,打一炮吧,保證讓你爽。」她可能剛吃完宵夜,一口的番茄蛋湯味道噴鼻而來,我生平最討厭就是番茄蛋湯這道菜,這道菜完全應該在地球上消失。當我聞到這股味道,再看她那人,終於一時火起,你他媽的長成這樣還出來賣,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趕緊滾蛋,趕緊的。兩姑娘臉色一變,罵罵咧咧的出門走了。老餘拿起電話,又撥號碼,我問他幹嘛呢,他忙不迭的說,換人換人啊。

  後來那半個多月,我和一隻越南雞處得不錯,她還到處帶我去玩,我們倆走在路上常常勾肩搭背的,有時候還真像那麼回事。她膚色黝黑,但身材高挑,她說她是中越混血兒,後來父母離異,她就出來闖江湖了,可能也就二十出頭。我第一眼挑中她的原因是她在一群雞裡面,傲然挺立,不苟言笑,我看她一眼,感覺挺像莫文慰,我把她叫過來,她看了我幾秒鐘後嫣然露出兩兔牙,我抿嘴一笑,心想果然猜對了。後來熟了以後她告訴我一直是個緬甸佬包著她,後來那人幾個月沒露面了,她活不下去才只好出來做,但又不想隨便找人。我知道她的意思,多少還拿著點范,畢竟原來是高檔雞。我和她在做愛的時候,總喜歡叫她小莫,她也是冰雪聰明,玩點性虐待什麼的,她還真拿自己當莫文慰,搞得我常常火燒火燎。老餘說我愚昧,說出來找雞,那肯定是要每天換一個才有意思,才夠勁,哪像我似的二十多天就整一個了。我笑著說,人各有志,你廣播種,我是專采蜜,一個沒完不會來下一個。

  就那樣混了一個多月,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公司打電話催我們回去,我們只好收拾行裝,往北京趕。走的時候,小莫給我打了個七折,只收了我三千塊錢,臨走時還狠狠的和我做了一次,把我肩膀都掐烏了,說是要我記住她。我坐在飛機上,看著那墨綠色的西雙版納漸漸消失,感覺這一路真就像做夢一樣。

  135.

  臨走時,我和小莫互相留了電話,說我只要到了版納就給她打電話,到了北京她會和我聯繫。但我給她留的電話號碼是假的。我甚至不太清楚自己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或許是為了減少麻煩,或許是覺得沒意義。但我又隱隱的希望小莫給我留的電話是真的,為了讓我自己覺得它真的是真的,我永遠不會打這個電話,這樣,我慢慢的就把它看成真的了。

  136.

  下了飛機才發現北京早已是雪沃千野,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一洗的灰,像張毫無表情的棺材臉,倒是那滿眼的白色令人平添了許多生氣。我穿著短袖T恤外面加了件髒兮兮的外套,下了飛機就直接往家裡趕,結果還是凍得夠嗆,晚上發著高燒縮成了一團,直到天亮的時候我才朦朦朧朧的睡去。第二天下午剛準備去公司,老餘打來電話告訴我,說我們這幾個月在外出差超支兩萬多,有些還票不對款,老總大發雷霆,在全員大會上說我們是公司的蛀蟲,要調查處罰我們,老餘已經逃離公司,正在回東北的路上了,他勸我不要去公司了,要罰起來這一年都他媽白做了。我應了幾聲,接完電話後就關機了。這些錢有一半是我和老餘分了,還有一半是嫖妓嫖完了,公司出去拍片子的人哪一個不是帶著嫖資出去的,長期在外沒有性生活,那豈不是沒有人權?關鍵是弄到發票就可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司這樣做儼然是殺雞給猴看,長期不處在權力中心的漩渦中,不知道又被哪個王八蛋擺了一道。我憤憤的想了半天,只是可憐了我的年終獎。此時的我正穿得整整齊齊,站在家門口。我拿著電話一時不知道是該轉身繼續睡,還是挺著脖子繼續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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