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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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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春山走過去,熊天平正在豁朗朗地鎖裡面的木門,看到馬春山,詫異地問:「怎麼?」一邊抬手關上防盜門。 馬春山先沒說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說:「廁所在哪?」 「頂頭拐彎就是——」 「你陪我去下子吧。」馬春山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 熊天平微微一愣,把鑰匙從門上拔下,揣進褲兜,便領著馬春山朝走廊盡頭走過去。雖然他一點尿意也沒有,卻很自然地和馬春山一起走進了廁所。 馬春山打開第一個隔間的門看了看,又關上了。接著又打開第二個格子間門,閑閑地說:「氣味挺不好嘛。」 熊天平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搭訕著回答:「是啊,我們這樓還是80年代初建的。局裡一直想改建,市里又不給出錢。」 「笑話唆,」馬春山看完最後一間格子間,把門甩上,轉過身來:「公安局蓋樓還要市里贊助嘛?不是有個順口溜,公安蓋樓房,小偷來打樁,妓女幫灌漿,駕駛員蓋的牆,仔細一看,嫖客架的梁!」 「嘿嘿,嘿嘿,」熊天平逗笑了,又不大笑得出來,乾巴巴地應了幾下,馬春山凝視著他,一雙黑沉沉的小眼睛變得更細更長,熊天平被他看得有點起毛,笑容像融化了的奶油,粘在臉上。 「熊隊長,你是個爽快人,」馬春山慢吞吞地說:「我這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爽快人,我說明白話。」 不知道為什麼,熊天平只覺得脊背上的汗刷地就下來了。 「你要覺得我這眼睛沒看錯人,就應一聲,我跟你敞開了談。」馬春山目光須臾不離對方的臉,字字千鈞地說,那目光簡直像有分量的,壓得熊天平的脖子不知不覺就勾了下來。 「好,那我給你說實話。」 「我且先問你,」馬春山眼睛鎖著他的臉:「那小子自首的時候有沒有攜帶一個公事包?」 「公事包?」熊天平趕緊搖頭:「絕對沒有。他是在大街上當著那麼多群眾和好幾個員警自首的,只要帶了東西,都會登記交接給我們的,肯定沒有攜帶任何東西。」 「這姓趙的路上有沒跟你們提起這個包?」 「沒有,他一路上什麼話都沒說。」熊天平有點吃不住他的目光了,額頭油光光也出了汗:「除了偶爾哼點歌。哼得還是個什麼英文歌呢。」 「我給你交個底吧。」馬春山靠近他一步,親昵地搭住他的肩膀,兩人幾乎頭靠著頭了,他說話時薄嘴唇裡噴出的噝噝的微小顫音都清晰可聞:「白綿市的情況我想你也多少是有點耳聞的,我跟齊書記,賽如一個人,一般幹部的提拔任免,過不了我這一關,就過不了組織部,更過不了齊書記,說得不好聽點,要他生,他不得死,要他死,就是天王菩薩也救不得他生。以前公安局我來得少,但早就聽說你這個人是個朋友,值得一交。從今天往後呢,你就當是我兄弟,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碗湯喝。」 熊天平拼命點頭,努力在臉上擠出親熱的兄弟之笑。 「當然,這些話,你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也不用相信我。」馬春山悠悠地說,熊天平趕緊又搖頭道:「哪能呢,不聽您的聽誰的?」 「眼下就送一塊大肉你吃吃,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吃不吃得下呢。」馬春山把他肩膀勾得更緊了,勒到了他的頸部血管,勒得只覺得血直朝頭上臉上湧,太陽穴嘭嘭直跳,他喘了口,咬牙道:「馬主任,我認你這個大哥了。別說你給我吃肉,就算給我吃毒藥,我眨一下眼就不算人生父母養的!」 馬春山微微籲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 「江勇被殺的時候,身上是帶著一個公事包的,雙帶手拎的那種式樣,裡面有二十萬的人民幣,一萬美圓現金和一副鑽石耳環。」 熊天平辦案經年,這個涉案金額雖然巨大,還不足以讓他動容,但聽到接下來的話,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他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江勇沒死以前,和我有生意上的不少往來,這筆錢,其實是我的。這個話,我不好拿到明面上說,也不想在查案時暴露出來有這麼個包。現在人犯歸案了,我想請你在審訊的時候把包的下落問出來。包裡的東西我們一人一半,二十萬全部歸你,我要美圓和鑽石耳環。」 24 從犯 邵向前穩穩當當地握著方向盤,車子毫無聲息地行在南城區的馬路上,他和吳非一樣,都深得領導信任,一服務就服務十多年,十多年來,齊大元的車子從麵包車換到普桑,換到豪桑,換到奧迪,換到別克,車子換了,但司機這個座位上的人始終沒換。甚至在調離原來的城市時,也沒忘記了把他這個忠心耿耿的駕駛員捎上。這種不載入檔案卻有特殊影響的背景使得他在機關裡行走起來要比一般的幹部都有幾分尊嚴,碰上齊大元到各部門開會和檢查,放到行李箱的禮品絕對不會少掉他的一份,而這一份的分量,要比某些部門頭目能得到都要豐厚。 齊大元很少動用自己的車去接送別人,尤其是接送一個副處級的幹部,而且還勞馬春山這個平日牛上天的角兒親自開車門,張德常一上車,邵向前就忍不住從鏡子裡盯著他看了幾眼。若換了別人,碰上他的視線,都會趕緊帶著幾分籠絡或者討好的意思呵呵一笑,再順便拉幾句家常,張德常卻沒笑,反而是盯著他在鏡子裡的臉看了起來,看一眼也就算了,他這一看,就沒完沒了,一直看得邵向前不自在起來,乾笑道:「張局長,老望到我做啥呢?難道給我相命唆?」 被他這一說,張德常索性把臉伸到他座椅後,更仔細地看了起來。 邵向前被看毛了,差一點就要伸手把頭頂上的後視鏡扳個方向了。張德常卻長長吐了一口氣,像做完了什麼重大實驗似的,重重地朝後一靠,仰到後坐椅裡:「不好說,哎,不好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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