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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霍小栗自從進醫院就在林主任手下實習,十幾年下來,他也已很瞭解她了,知道她倔而清高,從來都是一是一二是二的,這幾年醫院裡的年輕醫生都學會了為了提拔為了職稱和領導套瓷送禮,可霍小栗就從不這麼做,有時候,院長到門診來巡視,大家都會必恭必敬地站起來跟院長打招呼,唯獨霍小栗,如果有患者在,她會沒看見一樣,繼續給患者看病,如果沒患者,她最多也是禮貌性地抬頭對院長笑一下眉,就憑這點,林主任便很是佩服她,這等的神定氣閑,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今天,他約霍小栗出來吃飯,其一是想勸她放棄下午的手術,其二呢,作為多年的老上司了,也想勸勸她,夫妻之間也是水至清則無魚,較真不僅是折磨別人也是折磨自己,差不多就行了。可說了半天,看霍小栗決意已定的樣子,也就做了罷。

  回醫院後,霍小栗發了一下午呆,觀在,顧嘉樹已不再是她的驕傲,讓她成了別人同情的物件,那些曾經和她有過齷齪的人,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嘲笑她了。想到這裡,她恨得牙根癢。

  王醫生從手術室回來,見霍小栗木術地坐在那兒,知道她心裡難受,就歉意地笑了一下:「霍醫生,我不是有意要搶你的手術做……」

  霍小栗笑笑:「我沒這麼想,我知道大家都是為了我好。」

  王醫生拖開椅子坐下,端詳了霍小栗一會,唯恐觸動了她的傷心似地問她打算怎麼辦,霍小栗說除了離婚還能怎麼辦,一旁的小護士聽了,就替她急了:「霍醫生,你別傻了,你幹嘛賭氣離婚啊,你這不是要把那女人樂暈了嗎?如果是我,我不掙個魚死網破不算完。」

  霍小栗笑了笑,她也想過去找秦紫、找陸豐揭穿她,可冷靜下來一想,都鬧到這份上了,不管是找秦紫還是找陸豐都是自取其辱,一個女人寧肯豁上被老公識破也要把懷了別人的孩子生下來,想必那婚姻在她心裡,也沒什麼值得在乎的了。就算陸豐能跟她同仇敵愾又有什麼用?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她所有的努力,怕只會被秦紫嗤笑成不甘心的垂死掙扎吧?太傷自尊了。

  所以,她警告過母親,不許她再針對秦紫的父母,她可不想讓秦紫認為她偽裝清高不屑,躲在幕後把老母親派到陣前當槍使。

  如果是輸給了一個陌生女人,或許她會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哪裡不好,會憤怒,可她偏偏輸給了被自己十年前贏過的秦紫,屈辱和悲涼在刹那間俘獲了她。

  4

  這麼多年以來,這是肖愛秋第二次到霍小栗的娘家,她拿不准親家母會不會讓她進門,可是,不管這門有多難進,今天,肖愛秋都必須硬著頭皮進去。她慢騰騰挪進院子,敲了敲門。

  其實,霍小栗的母親早就看見在院門口踟躇不前的親家了,要是以往,她不僅要把門一鎖,還要目不斜視從肖愛秋眼前走過去。可今天不行,今天的肖愛秋提著東西,神情恍惚,是替兒子陪不是來了。她也不想讓女兒離婚,不管她多生肖愛秋的氣,這個臺階還是要給的,但她不能表觀得太積極主動,要替霍小栗把架子端足了,得讓肖愛秋明白,是她兒子傷透了霍小栗的心,就算他想浪子回頭,霍小栗也未必稀罕,關鍵是看他們顧家人的態度了,想和把稀泥就讓霍小栗不計前嫌,不可能。

  母親沉著臉,開了門,不冷不熱地看著肖愛秋:「你來幹什麼?」一副隨時都要把她關在門外的架勢。

  「親家……」老伴的去世,兒子的婚姻在崩潰邊緣,讓肖愛秋已沒了往日的底氣:「我替嘉樹來陪不是了。」話音一落,淚就撲簌簌地滾了下來,母親的心,就軟成了一團和軟了的面,鬆開了把在門上的手:「進來吧。」

  房間裡好像比以前更昏暗了,兩個母親沉默著坐在沙發上,一個黑著臉不吭聲 一個抽抽搭搭地抹眼淚。

  「親家,你勸勸小栗,不看別人看在鐵蛋的份上也別……」肖愛秋抹著淚說。

  母親一聽就不高興了:「聽你這意思,要不是小栗生了個鐵蛋,你們就二話不說由著顧嘉樹把她踢了?」

  「親家,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捨不得小栗這兒媳婦,千錯百錯都是嘉樹的錯,你就勸勸小栗,讓她抬抬手,饒他這一次吧。」

  「你別以為我是她媽她就會聽我的,要真那樣,她也就成不了你們顧家的兒媳婦了,這事找我沒用。」母親說的也是實話,為這事,她沒少給霍小栗打電話,可霍小栗就是不接。前兩天,她耐不住性子了,去醫院找霍小栗了。霍小栗連口也沒容她開,拉到了門診摟外,才冷著臉說:「媽,你是不是嫌我丟人丟得還不夠?」一片好心賺了個冷水兜頭澆的母親也生氣了:「小栗,這陣子你家也不回,電話不接,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有,可我什麼都不想聽,回去吧,我忙著呢。」說完,置淚巴巴的母親于不見,轉身就往門診摟裡走,上了兩層臺階,突然回頭說了一句:「媽,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您越插手越亂。」

  兩親家面面相覷地坐著,像兩個明知危險即將降臨,卻找不到好可法可以抵禦的可憐孩子。

  為了兒子的婚姻,肖愛秋在母親面前徹底放下了矜持而高昂的頭顱,低聲下氣地跟她商量怎麼才能保住了兒子的婚姻。母親說她們倆商量沒用,問題出在她兒子身上,這不是以前雞毛蒜皮的小吵小鬧,如果顧嘉樹不拿出個明確的態度,依著霍小栗的脾氣,這婚是非離不可。

  肖愛秋還是不願意相信兒子是憑著好日子不過胡折騰的人。母親就翻了她一眼:「難不成小粟能冤枉他?」

  肖愛秋有點受不了母親的咄咄逼人,可為了兒子,還是忍了,咽下了那口想吵架的唾沫。

  「小栗冤枉他幹什麼?又不增光,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呢。」母親嘟噥著:「以前我是不願意小栗跟你們家嘉樹,可現在不一樣了,不是因為你兒子混好了,我是看在鐵蛋的份上才不願意他們離婚的。」

  母親這麼說,是想讓肖愛秋明白,別以為她是那種看人下菜碟的市儈小人,她之所以配合肖愛秋力挽兒女的婚姻狂瀾,純是因為鐵蛋,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沒了爸爸?這苦,她的兒女們已經受過,不想讓外孫也嘗一遍。

  肖愛秋歎了口氣:「親家……這些日子嘉樹就住我那兒,他是下班就回末,連禮拜天都悶在家裡,他要是有外遇哪兒能這麼安穩?」

  「他安穩不是他沒外遇,是他精明著呢,法律上不是說了嘛,離婚的時候,誰有錯誰就少分財產,顧嘉樹那是為了財嚴才夾著尾巴的裝沒事的。」母親明白,這一次是她贏得很徹底,當然,是建立在女兒受傷害的基礎上,她指了指隔壁鄰居:「你兒子勾搭的不是別人,就是我們家隔壁的閨女,免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們享顧嘉樹可倒好,專啃窩邊草,這事鬧成這樣,讓我和小栗的臉往哪兒擱?」

  「小粟說的還是……」肖愛秋猶疑。

  「我們小栗自尊著呢,這麼丟人的事,她能告訴我嗎?是她弟弟親眼看見的!」母親恨恨地說,自從她和老秦家鬧過之後,只要她一露面,院子裡的老娘們就湊上來問長問短,雖然滿嘴巴都是對秦紫的鄙夷聲討,可在她聽來,那些問長問短都是她不愛聽的諷刺,因為這,她不僅不擺報攤了,連門都不愛出了。

  肖愛秋喃喃說還真是這樣啊,起身說:「我找她父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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